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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8:13 作者: 無邊客
林殊文一雙羽扇般漆黑的眼睫顫個不停,他既羞愧,又不得不抱緊橫在腰前的手臂,憑藉這股的力靠穩。
仿佛漂在水上抱緊自己的浮木,沒個憑依的東西就會喪失安全感。
片刻,嚴融之問:「有沒有好點。」
林殊文嗓子悶出「嗯」,貓兒般的眉眼低垂,方才種菜苗打起的精氣神一下子全部蔫了,抬起靠在嚴融之身前的後腦,連別在發後的小啾都跟著他蔫了下去。
「謝謝嚴爺。」
嚴融之:「去田埂邊上休息一下。」
林殊文也不堅持:「好。」
他沿田埂那條道找了塊叢草少的地方坐穩,又把別在腰間的水囊取下,抿著壺口喝些水,解下身前的布包,把用油紙包好的饅頭取出。
嚴融之看見少年坐在田岸上安靜吃饅頭,沒靠近,繼續處理還沒挪完坑的菜苗。
漫過田野的風清涼爽快,林殊文烏黑的發梢揚起,伸手慢慢理順了,就吃了一半的饅頭用油紙包住重新收好。
那股蹲麻的眩暈退去,林殊文瞧見嚴爺還在給他收拾剩下的菜苗,立刻拔腿往田裡跑。
嚴融之頭也不抬,將一顆菜苗填入土坑:「吃好了?」
林殊文點頭,又道:「還剩半個。」
嚴融之道:「吃得太少了。」
在田地忙活不過半日,天幕愈發黑暗,帶來幾分壓抑。迎面的風夾來雨絲,額頭落著濕涼的氣息。
林殊文仰臉遙遙遠眺:「要下雨了。」
他把立在田埂的紙傘拿起,水珠一下子打在傘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林殊文打算回舊屋呆著,側身張望,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還在雨下,遲疑半息,又下了田,站在對方身邊抬高撐傘的胳膊。
「嚴爺,你沒帶雨具。」
嚴宅離此地較遠,林殊文問:「羅大哥不來接您麼?」
如果他沒記錯,嚴家配有馬車,怎麼這會兒一個人都沒看見。
嚴融之神色平和:「他們隨我在外走南闖北十餘載,眼下也到了安穩度日的時候。」
林殊文問:「嚴爺也一樣麼?」
嚴融之輕微點頭:「自然。」
林殊文還以為嚴融之會很忙,對方卻開口:「有的事交由下邊的人打理即可,跟我過來的一隊人,在外頭耽擱太長時間,大多年紀都到了,近日安頓下來後,開始各自說親,準備辦婚事。」
林殊文聽得入神,提起婚事,不由想起自己有門定下不久,又不了了之的親事。
他壓下很輕的苦澀,不去想過往,問:「嚴爺要準備成婚麼?」
嚴融之低哂:「暫無這個打算。」
林殊文又不說話了,吶吶:「我方才失言。」
關乎私人隱秘的事不該隨口就問。
雨越下越急,周圍的田野山谷逐漸浮起一層蒙蒙的霧氣。
林殊文本該可以自己先走,可他執傘在雨中等候,不見有人送傘過來。
少年輕抿的唇一松,遲疑道:「嚴爺,你到我家避避雨吧。」
走回舊屋不用半刻鐘的腳程,嚴融之將林殊文來時背在身上的東西放在左手拎起,右手撐傘。
林殊文渾身輕閒,途中想過把東西拿回來自己拎,嚴融之道:「專心看路。」
於是林殊文就乖乖聽話了,路面泥濘,他擔心自己腳底打滑在人前出糗,看路看得格外細緻。
前邊有個泥水渾濁的坑,他自己不踩,下意識扯了下嚴融之的袖口,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指,快速縮進袖口底下。。
嚴融之看他,林殊文道:「路上有水坑。」
嚴融之繞過幾步,語氣里透出極少的笑意:「還得麻煩小先生幫忙看路。」
林殊文正羞愧自己什麼都不拿,聽對方這樣一說,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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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舊屋,林殊文推開籬笆門,讓開身子請嚴融之先進去,他解釋:「屋子還比較簡陋,等過陣子天氣好些,領了束脩就請師傅來修一修。」
小廳的方桌和凳子都擺在角落,中央滲水,林殊文面色微微侷促。
嚴融之把手上拎的東西放好,抬頭端詳頂上的瓦片,再看看林殊文,面上不顯神色,這倒讓林殊文提起的心一松,又沒那麼緊張了。
林殊文問:「嚴爺,要洗手麼?」
嚴融之:「嗯。」
林殊文往水盆打了水,嚴融之瞧見桌上用竹篾蓋起來的碗,隱約窺見碗中的一抹焦黑之色。
林殊文結結巴巴:「我、我炒的鴨蛋,炒焦了……」
嚴融之道:「我原來也不會做飯,熬頓稀飯米都是夾生的。」
林殊文眼微微亮了亮:「可以多放些水,寧願熬久了米熬得軟,好過吃夾生的米。」
嚴融之淡笑:「小先生很聰明。」
林殊文臉色略紅,他一個不會廚藝的人跟嚴爺顯擺什麼呢?
雨聲陣陣,兩人忽然不怎麼開口說話。
林殊文坐在凳上睜眼,目光越過窗外,落在芭蕉樹上。
這時嚴融之搬起一張矮凳,放在小廳中央,問:「介意我踩在上面嗎。」
林殊文搖頭,好奇之色掩不住。
嚴融之個子高,踩著矮凳,手一伸就碰到小廳中央滲水的瓦片。
林殊文忙靠近了,嚴融之道:「明日我過來替小先生修了,雨還得下一段日子,留著縫容易受涼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