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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8:13 作者: 無邊客
他們村林大成早些年念過一點書的,少有的讀書人,後來進城趕考,反正落榜了就回來種莊稼,到城裡做長工,會木匠手藝,不久後還帶了位女子回來。
林大成的婆娘在村里遭過一陣議論,城裡來的女子柳眉彎彎,杏眼含水,做不得什麼粗活,和村內各個農漢的婆娘都不同。
他們原來也納悶怎麼林大成跟他婆娘生出來的兒子,在相貌上沒繼承到他們好處,哪想竟是抱錯了。
至於抱錯緣由,又有另一番言論。
鄉民望著白生生的少年往河岸走去,又道:「去接水喝吧?」
「他那屋裡頭有東西不?」
「側面像他娘,文氣秀弱的,瞧著比野貓還瘦。」
林殊文傾過左耳,聲音愈發模糊不清。
他蹲在河岸,擰開水囊的口子打水,順便端詳自己的面容。
不光八寶村,在林家時後院做粗活的一些下人也私下悄悄議論過,說他生得不像地主爺和夫人。
林殊文緩慢眨動貓兒般的雙眸,瞳色淺淡,唇色也淺,帶有幾分少年氣的純然,眼眸一彎,略淺的眉跟著彎了彎。
他親生的阿娘也長這副模樣麼?
河水清涼,林殊文鞠水洗漱。
他扭頭觀望,瞥見那幾位議論自己的村民沒有跟來,不由鬆了口氣。
春寒猶在,涼水洗臉後更冷幾分。
林殊文裹緊外衣,繞過河岸兩邊的泥潭,朝幾乎隱沒在野叢方向的舊屋步行。
方才圍在附近打量他的村民已經散了,四周悄寂,林殊文推開籬笆門。
幾日前撥開的攔路野草又重新生長,他再次撥開一條道,進屋後仰頭望著小廳正上方,視線一轉,腳前的泥地有塊沒幹透的水印。
舊屋幾年未經修繕,加之無人打理,小廳上頭的烏瓦中央逢雨天就漏水,最外層的那堵牆逢大雨還會滲水。
所幸泥灶處滲水的地方不多,林殊文把水囊放在灶邊,轉身打開立在牆角那個半人高的木櫃,最底下置放兩個鐵鍋,旁邊有木碗。
林殊文沒去碰生了霉漬的木碗,取出比較小的鐵鍋,再次出門,把鍋拿到河邊洗乾淨。
作為林家公子時,身邊有人伺候,一雙手蔥白。回了鄉下,慢慢做起雜事農活兒,林殊文覺得還行,還沒到很難捱的地步。
林殊文不緊不慢把鍋洗乾淨,拎回舊屋打算用鍋燒熱水。
生火一事讓他犯愁。
今日雖然放晴,但周遭許多叢草樹木的根葉都還濕著。柴火太濕生不出火,冒出的煙霧嗆得林殊文兩眼水光閃爍。
他小心抱起濕柴放在角落等它們自然晾乾,由於無法生火,他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忙活一兩刻鐘的功夫,林殊文摸著腹部,把剩下的半塊米餅吃完。直到眩暈感逐漸消退,打算繼續出去沿周圍尋些乾草。
乾草方便生火,還能墊在木板床上躺著軟和一些。
*
春耕農忙,路上幾乎遇不到人。林殊文張望的幅度極小,能不與人打交道就儘量避開。
「哎,你誰啊?跑來這兒作甚?」
說話的人說完放下手裡的牛繩,動作利落地跑來攔住林殊文的去路。
「偷牛賊?!」
林殊文心頭一驚,抬起臉和來人對視:「我、我並非偷牛賊。」
攔路的放牛郎虎目睜大,呆呆望著面前的少年。
「你、你是誰啊?」
放牛郎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同齡人,說話結結巴巴。。
林殊文左邊耳朵不好,被人一驚一吼之後,開始有點疼。
他偏過身,小聲解釋:「我才搬進村里。」
「啊!」對方一拍額頭,「你就是叔父他們說的假少爺?」
林殊文垂低眼睫。
放牛郎忙道:「俺不是那個意思。」
又解釋:「方才俺誤會你是偷牛賊了。」
眼前的少年白生生的,又瘦,眼睛垂著,能看清纖長濃密的睫毛。
放牛郎呆道:「俺叫莫布,你可以叫俺阿布。」
說完還傻笑一聲:「林公子,你要尋什麼啊?」
林殊文想儘快自己呆著,便告訴對方他想找些乾草。
莫布道:「曬穀場就有乾草,邊上曬的可以抱走一兩捆。」
林殊文:「……」
他不好意思白拿別人的東西。
莫布道:「都是村里人天晴的時候隨手曬的,怕哪家缺少乾草用,誰有空經過了就割幾捆先曬著,誰家需要就自己拿,鄰里之間相互幫襯,不費什麼功夫。」
「要不你在原地等等,俺去給你拿兩把過來。」
莫布走的時候發現林公子隔著距離跟在自己身後,轉頭瞧見對方半垂的雪白下巴,如同身後有隻雪白漂亮的小貓驅步跟著,心跳莫名加快。
實在是好靈俏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待修待修,謝謝大家~
第4章
林殊文專注看路,加之刻意避開別人的視線,就沒覺察莫布頻頻回頭瞅著自己。
八寶村地廣,往前是良田數畝,水渠支流充足,往後還有許多畝專門種樹的地,這些都是莫布在路上主動與林殊文說的。
莫布道:「不過這方圓數里的地並非咱們的,更不是官家的,除了按人頭固定分到的官地,其餘的地,聽村里老人說都是位一大地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