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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金池幾乎被染成血紅色,蒼茫的戈壁灘上百草黃雲,孤日矜懸,餘暉鏤金,埋伏在峭壁群山間的韃靼士兵急劇縮減,被駐軍護在中間的外事官嚇傻了眼,局勢倒轉,眨眼間瞬息萬變。
使臣死了一大半,季時傿站在沙石上,刀尖點地,在她身側蜿蜒出一條細長的血跡。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她聲音冰冷,更甚朔北寒風,「談判書上的字,你們不簽也得簽,現在再加一條,誰主謀的這件事,三日後我要看到他的腦袋,否則,我親自北上去提。」
僅存活的韃靼使臣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嘴裡含糊不清地用蹩腳的中原話道:「簽、我簽……」
禮部的外事官從馬背上跌下,直至現在雙腿都還在打顫,他拿著新的談判書上前,看韃靼使臣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驀地,一名部下匆忙跑到季時傿面前,神情焦急,「大帥,方才有一個人形色鬼鬼祟祟,弟兄們看著不對,就把他抓起來了。」
季時傿眉頭皺起,赫然道:「帶過來。」
幾名將士很快拖著一人上前,對方垂著頭,抖如篩糠,季時傿越看他越熟悉,猶豫道:「吳飛泉?」
陡然被點破身份,吳飛泉重重磕了幾個頭,滿臉涕淚,沾上泥沙之後更是狼狽不堪,「饒命,大將軍饒命啊——」
「你剛才偷偷摸摸的到底要幹什麼?」
「我、我……」
吳飛泉這個禁軍中混吃等死的少爺兵,幹過最大膽的事就是聽信叔父所言鋌而走險,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想給京城報信還沒跑出半里地就被抓回來了。
他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季時傿抬了抬眼,身旁士兵便立刻拔刀架在他肩膀上,吳飛泉梗著脖子,挨上冰冷的刀刃後頓時渾身一顫,仰頭哭喊道:「我說我說!」
「韃靼不想歸降大靖,與裴次輔一拍即合,我叔父將我塞進談判隊伍中,讓我將你們的往返路線告訴韃靼人,為的就是……」吳飛泉聲音越說越小,「為的就是讓你死在關外,不能回京。」
他方說完,西北駐軍幾乎要暴起,季時傿面無表情,似乎對自己被背叛一事並不在意,她沉吟片刻,又道:「你們還打算做什麼?」
刀就架在脖子上,不說也是要死,吳飛泉閉上眼,認命道:「殺楚王,擁立八皇子登基,只要你死了,新令就不會在禁軍中實行,我就能……」
外事官震驚地瞪大眼睛,怎麼會有人為了一己之私就要殘害忠良,季時傿是國之砥柱,她要是真死了,倘若韃靼西洋人捲土重來,誰去攔,這他娘的不是要亡國嗎?
第180章 定局
時至盛夏, 天黑得很晚,金烏將墜不墜,暮靄流雲, 陸離斑駁。
叛軍將養心殿包圍得水泄不通,謝丹臣率領的北衙禁軍在端王造反時雖然折損了許多,但季時傿回來之後又從四境軍營里調出了一批人,這些人久經沙場, 顯然不是靠蔭庇混日子的禁軍可以比得上的。
但叛黨勝在數量巨大,經此一役, 隆康帝才發現京城官宦世家蓄養私兵已經嚴重到何種地步, 探進皇城如入無人之境, 連謝丹臣看到這麼多人後心裡都有些沒底。
「陛下——」
裴次輔揚聲喝道:「叛黨包圍養心殿,臣等特來護駕!」
謝丹臣臉色一變, 厲聲道:「你說誰是叛黨!?」
「楚王趙嘉晏圖謀不軌, 意圖篡位, 謝松清率北衙禁軍直逼養心殿,走狗梁岸微挾持陛下與八皇子。」裴次輔一字一頓道:「老臣只能召集忠義之士前來誅滅叛黨了,陛下,您莫怕!」
無故被詆毀的梁齊因只是淡淡看過去一眼,嗤笑道:「賊喊捉賊。」
隆康帝站在殿內,聽到這麼冠冕堂皇的一句話簡直快要氣笑了,「究竟是誰圖謀不軌, 意圖篡位,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裴次輔嘆了一聲氣, 「看來陛下在叛黨的挾持下, 已經神志不清了。」
說罷目露狠光, 「老臣效忠兩朝, 奈何天命如此,只能請陛下退位讓賢了!」
八皇子往後躲了躲,避開裴次輔緊盯著他的目光,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曾經也教導過他兩次的裴閣老會變成這樣。
由此見得,一年多前,沈居和老先生還未故去時同他說的那段話是怎樣的真知灼見,人心中不加約束的欲望最終一定會將其扭曲得面目全非。
*
荒蕪翳然的戈壁灘上,風沙迷人眼,如星辰般點綴草原的毛氈帳篷緊閉,儘管今日是一個非常適合外出放牧的天氣,也無一人敢踏出家門半步。
西韃的部落首領還躺在榻上做著一統北方的美夢,殊不知西北駐軍已經打到了門口,慌亂無措的臣民將談判的最新條件傳到大帳,首領雙目震顫,從茫然到面如死灰,腿一軟跪倒在地。
說是三日,實際上連兩天兩夜都沒有,惶恐不安的韃靼貴族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個叫人心驚膽裂的大靖最高統帥不僅沒有死在金池,反而屠了他們派去埋伏的士兵,將他們逼近了毫無退路的絕境。
韃靼貴族沒有辦法,前日還在一呼百應的首領下一刻便被他的臣民拖出了大帳,砍下的頭顱和新鮮的貢品送到了西北駐軍面前。
陡峭的斷壁間停駐著數隻岩鴿,鶻鷹長唳不止,逐鴻獵日,越過千層萬疊的群山峭壁撲殺而來,長翅從垂著頭不敢吭聲的使臣頭頂掠過,鷹喙上沾著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羽毛,牢牢落在季時傿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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