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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說罷仰起頭揮揮手,「去吧,別想些有的沒的,早點回來。」
梁齊因鬆了口氣,微微一笑,「好。」
待他走後,季時傿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眼放在一旁的請帖,招來下人道:「替我給皇后娘娘回個帖,就說賞菊宴那天我會按時到場。」
重陽宮宴的請帖已經分發至各個府邸,端王妃惶恐地衝進後院,繡鞋差點跑掉一隻,她堪堪站穩,推開房門道:「殿下,一定要如此嗎——」
她很害怕,若是失敗,不只是肖家,她們周家也完了。
趙嘉禮跪坐在地上,膝蓋上平放著一柄長劍,神色陰鬱,下巴上長出了一圈鬍渣,他被禁足府中多日,如一隻瀕臨絕境的困獸,頹然喪氣。
他手裡捏著周適詳傳來的信件,南衙禁軍已經就位,謝丹臣新官上任,暫時還壓不住所有禁軍,這是他們現在唯一可以藉助的突破口。
「我也沒有辦法,是他們逼我的……」
趙嘉禮仰天苦笑了一聲,這些年,肖皇后與李貴妃斗,他和廢太子斗,好不容易將他們母子都拉下馬了,成元帝卻遲遲沒有要立他為太子的意思。
如今舅舅入獄,他這嫡長子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有誰會支持一個母族失勢的皇子。原本他以為儲君之位總有一天會是自己的,可現在仔細想來,這麼多年的樁樁件件,父皇的疼愛與疏離,怕也只是出於皇權與世族的博弈。
就連廖重真也不是自己這一方的人,以他現在在成元帝面前的受寵程度,說不定什麼時候的一句話,自己便被廢了。
「殿下,您三思,這一步若是邁出去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端王妃摟住他的手臂,「殿下,我們去和母后說,我們不爭了,哪怕就只是去封地做對平凡夫妻,也好過造反啊——」
趙嘉禮一動不動,「蓓如,事到如今,我還有的選嗎?就算我們老實去了封地,過去得罪的人也不會放過我們。」
他冷笑一聲,臉上滿是譏諷之意,彎腰將長劍拿起,「高興的時候賞我一條玉帶,不高興的時候便將我撇得遠遠的,父皇啊,我到底是您的兒子,還是一條可憐的哈巴狗啊。」
端王妃大驚,涕淚交零。
「母后說得對,只要她現在還是皇后,我們就未必沒了退路,如今一切都已經部署好,趙嘉晏不在京城,只等明日宮宴,成敗在此一舉。」
趙嘉禮猛地拔出劍,鋒芒畢露,屋外秋風乍起,捲簾波動,隱隱傳來刺骨的寒意。
成元帝在南華苑連續打坐多日,大朝會雖然一直沒有斷過,但實際已經形同虛設,效率很低。自從茹嬪與沈居和相繼死後,成元帝陷入了一種近乎頹唐的狀態,但他照常上朝,照常批閱奏摺,只在閒暇時求仙問道,讓別人沒法挑他的錯處。
「福生無量天尊,陛下,您為太后祈福誦經多日,您的誠意孝心,上蒼都看著呢。」
廖重真甩了甩拂塵,笑容若清風拂面。
成元帝睜開眼,神情卻未見得輕鬆下來。
「陛下,可是有什麼心事?不妨同老道說說看?」
成元帝搖了搖頭,起身在陳屏的跟隨下返回養心殿,夜色涼薄,他走著走著忽然沒來由地開口道:
「近來朕總是夢到從前的事。」
陳屏一怔,抬起頭。
先帝優柔寡斷,世家傾軋,皇權分崩離析,他早早撒手人寰,而他留下的爛攤子,很長一段時間是成元帝的夢魘。
他發誓以後要擺脫世家的圍攏,重振皇權的威嚴,可第一步就差點走不下去,自古以來,幾乎沒有哪個帝王的上位可以完全脫離世家的支持,於是他走了先帝的老路,冊封肖氏,李氏,靠他們的支持走到現在。
外戚干政,世家坐大,權力的收攏舉步維艱,等快到那一步時他卻已經老去,兒子們都長大了,他發現過去羽翼未滿的兒子已經不知何時長成了與自己一樣的個頭,而且他還比自己年輕。
不甘與無能為力天人交戰,慈愛在其中顯得渺小而微乎其微,廖重真上次說的那番話在他心裡徘徊了許久,成元帝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陳屏。」
「奴才在。」
「你覺得端王如何?」
陳屏一顫,立刻跪了下去,「陛、陛下……」
「不用緊張,朕問你什麼,你如實答便是。」
陳屏只好硬著頭皮回答,「端王殿下風采昭彰,敏睿伶俐……」
成元帝笑了笑,「你這奴才倒是會給人拍馬屁。」
陳屏訕訕低下頭。
「那楚王如何?」
「呃……」陳屏猶豫了一下,「兩位殿下都是陛下的兒子,自然皆是人中龍鳳,超群絕倫。」
「只是畢竟奴才伺候陛下這麼多年,更常見到的是端王殿下,至於楚王殿下,奴才就不那麼熟知了,不過想來,也是一樣的。」
成元帝微微抬起頭,半晌忽然喃喃道:「是啊,到底不是在自己身邊看著長大的孩子。」
「但陛下疼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成元帝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一下,「你這狗奴才,仗著自己是跟在朕身邊最久的人,以為朕不會處置你。」
陳屏低笑,「奴才可不就是狗奴才嘛。」
「嘉禮那孩子。」成元帝扣動扳指,笑意漸漸收了回去,神情複雜,「將來,也未必不能把這江山交給他,朕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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