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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呵。」
成元帝站起來,「從前事事勤快,今日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見得他跑朕面前。」
陳屏低著頭,冷汗涔涔。
他從台階上走下,殿前跪著的一群人風聲鶴唳,今年秋闈才開考就弄成這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繼續考下去的必要。
成元帝走了兩步後倏地停下,盯著跪在腳邊的瀾衫青年,忽然道:「梁齊因?」
「學生在。」
「嗯,你今年多大了?」
梁齊因肩背挺直,「回陛下,學生今年二十二。」
「二十二……」
成元帝複述了一遍,又不再開口了,季時傿莫名感到心慌,微微抬起頭,然而成元帝並沒有什麼舉動,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喟嘆道:「正是大好的年紀。」
「今日之事,也算委屈你了。」
「學生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成元帝冷笑一聲,「梁磐後繼有人啊,只是日後你能不能走到他那樣,還得看你的造化。」
梁齊因伏下身,磕了個頭。
成元帝不再開口,道袍的衣角從他肩前拂過,臨近養心殿大門時才道:「行了,都別跪著了,該回去的回去,該考試的考試,讓申行甫頂了姚轍的職,散了。」
話音落下,一名同考官試探著開口道:「陛下,那、那肖采蘅怎麼辦……」
成元帝恍然道:「哦,你說肖頃那兒子?」
他撥了撥扳指,隨口道:「子承父過,除名,下獄。」
「是……陛下。」
眾人齊齊恭送成元帝離開,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待御駕遠去後,大家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梁齊因起身扶住一旁的戚方禹,「閣老,我扶您。」
「老朽沒事,你得避嫌,你先回貢院,老朽自己走。」
梁齊因只好收回手,他是此次秋闈的考生,按律本不能離開號舍,但因為情況特殊,一出養心殿便被侍衛看顧著送回了貢院。
季時傿遠遠地跟在後面,貢院又加嚴了看管,同考官和書吏臨時換了人,裡面有些亂,梁齊因進去的時候正好與被士兵押解著拖出來的肖采蘅擦肩而過。
他父親是國舅,成元帝可以說是他姑父,從前前途無量,離登天不過一步之遙,然而這根藤苗倏地便被轟然掐滅了。
方才成元帝同梁齊因說的那幾句話,季時傿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膽寒,梁磐是老國公,三朝元老,只可惜早年太過溺愛子女,導致國公府未及三代便已呈落寞之勢。
他那幾句話看似沒什麼,但季時傿聽著卻覺得有幾分警告的意味,梁齊因近來確實有點太過出頭了,李家倒台和肖頃入獄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筆,要說成元帝一絲都未察覺,似乎也不可能。
還有裴逐。
季時傿皺了皺眉,將才徹底將肖頃壓垮的就是那份修建綿山行宮的帳本,各處清晰明絡,不是草草寫就的,應該費了一番功夫,為什麼之前裴逐從來沒有提起過。
肖頃還是他的老師,他這帳本到底什麼時候寫的,一直到今日才拿出來。
如今肖頃算是徹底完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再也翻不了身,滿朝肖黨,現下在南方實行新政的也是肖黨,之後陛下若是重新派遣南下的欽差,趙嘉晏也能更多一分希望。
整個八月都籠罩在一片烏雲大雨中,連中秋都未能見到月亮,廖重真這一閉關便閉關了半個多月,任何人都請不動他,肖皇后多次派人求請都未果,她終於明白,從一開始,廖重真就不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
那麼他到底是那一方的人,若說是楚王黨,可申行甫等人又恨不得生吃了他,難道他真的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道士嗎?
大雨過後,大理石磚被沖刷得越發透亮,紅牆如同被業火灼燒過一般,妖冶明煌,從宮道上跑過,隱隱可以照出過路人的身影。
端王妃慌亂無措地衝進坤寧宮,甚至被殿前的台階絆了一下,她衣襟略開,步搖晃顫,跪在地上哭喊道:「母后——」
除東宮太子外,其他皇子到後宮拜見母親都有限制,哪怕趙嘉禮的母親是皇后也不行,他前些時日見過皇后,如今只能靠端王妃進宮傳遞消息。
端王妃的父親是兵部侍郎周秉德,兄長是九門衛左將軍周適詳,當初肖皇后原本給趙嘉禮選的王妃是季時傿,雖然她已經定了親,但因為鎮北侯位高權重便想著再嘗試幾次,誰知道最後也沒成。
後來又挑了另一個軍方的人,便是周適詳的妹妹,九門衛左將軍雖然比不過禁軍統領,但也算掌握了半個禁軍,只差一步,沒想到最後又被謝丹臣撿了漏,而這個謝丹臣在西北待了幾年,一看就不是可以拉攏過來的人。
肖皇后坐在桌案前,銅鏡里的女人雍容爾雅,雖然已經四十多歲,舉手投足間卻是一種沉澱馥雅的風流氣態。
她放下玉梳,偏頭望向跪在氈毯上的年輕婦人,厲聲斥責道:「哭哭啼啼地像什麼樣,起來!」
端王妃惶恐地抹了抹眼角,「母后,怎麼辦……舅舅已經下獄了,殿下讓妾來問您,能不能向父皇求情……」
肖皇后譏笑一聲,從桌前站起,「本宮早就說過,樹大招風,不急於一時,當初是你們非要和內侍勾結,本宮不得不幫你們收拾爛攤子,如今引火燒身了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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