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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梁齊因這時不知道突然想到什麼,取下腰間的荷包遞給溫玉里道:「這裡面是宮裡的陳太醫給阿傿配製的安神丸,她時常頭痛,一直在吃,我便隨身帶著,徐大夫你、你看看……」
溫玉里伸手接過,取出一枚在指尖碾磨,又挨到鼻尖聞了聞。
季時傿盯著她的動作,手攥得死緊,陳太醫是當初她剛回京不久,太后娘娘叫過來給她看病的,他的醫術在京城內無人能出其右,太后信他,自己也信他。
可最讓她絕望的是,溫玉里聞著那枚安神丸,臉色居然真的變了。
「這個藥丸,沒有毒,清心降火,安神補氣可屬藥中第一品,且用料昂貴,但……」
溫玉里話音頓住,目光移向雙目怔然的季時傿道:「這裡面有一味藥材,性苦寒,對於本就體質偏寒的女人來說,是催命藥。」
「長久服用,氣血會越來越貧乏,氣血貧乏便會心緒不寧,多夢難眠,這是個死循環。」
說罷輕聲問道:「時傿,你……用這個藥多久了?」
季時傿緊閉雙眼,只能發出氣音,「半年……」
梁齊因繃著背,眼睛漸漸發紅,吐出一口濁氣道:「所以,她總是腹痛,是因為這個引起的嗎?」
溫玉里猶豫半刻,望著季時傿點頭道:「是,配此藥者必定極了解你的體質,他用藥嚴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哪怕是我,剛剛也差點沒察覺出來。」
「除了上面我說的那些症狀外,只要再多服用一月,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身孕了。」
季時傿愣了愣,半晌苦笑了一聲,原來最終目的還是這個啊。
當年因為惻隱之心饒了她一命,卻沒想到她陰差陽錯地成為了第二個鎮北侯,所以早做準備,只要她不會有孕,季家便絕後了不是嗎。
溫玉里立在一旁,見氣氛低沉,也知道她這幾句話必定在季時傿心裡攪動起了什麼,她雖然不知道今夜到底發生了何事,這個藥又是誰配的,但她知道今夜之後一定有什麼變了。
溫玉里垂首欠身,「我先去開藥。」
她走出廂房,跨過門檻時停了一瞬,而後嘆了聲氣,將房門重新闔上。
屋內的點燃的燭火被關門時帶起的風吹動了幾分。
季時傿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你說……太后當年將我接進宮,到底是因為可憐我,還是拿我做人質呢。」
她語氣稀鬆平常,好像只是在跟他說家常話,梁齊因喉間一緊,啞聲道:「阿傿……」
季時傿偏過頭,將臉埋進他懷裡,肩膀先是微微聳動,而後梁齊因便聽到她的啜泣聲,最後是嚎啕大哭。
她是太后牽著學會走路的,她還記得五歲那年第一次學會背詩,太后將她抱在膝頭,說「我們小時傿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丫頭。」
她也記得七歲那年父親回京,將她從宮內接出,太后在慈寧宮哭了一夜,抱著她不肯鬆手。
她還記得十六歲第一次上戰場,向來不過問前朝之事的太后向成元帝發了好大的火,臨行前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
自然也記得,前不久她進宮打碎瑤台玉鳳,太后摸著她的臉說,「小時傿,你是皇奶奶的心肝丫頭。」
她叫了二十一年皇奶奶的太后,比任何人陪在她身邊的時間都要長,甚至父親也遠遠抵不過,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奪走了她母親的生命,用她作為人質囚了父親半生。
就是這樣一個人……
季時傿哭得撕心裂肺,為了給太后賀壽而精心打扮的妝容髒亂不堪,胭脂蹭在袖子上,眼淚在臉頰流下一串長痕,她雙目通紅,已經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腹部更痛,還是心更痛了。
她只能哽咽地哭喊,「齊因,我疼,我好疼啊——」
梁齊因摟緊她,聽著耳邊的哭喊聲,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從未像此刻一般會湧起如此強烈的殺意,在季時傿這一聲聲的「我疼」中被澆到極致。
「別怕……」梁齊因咽下喉嚨里泛上來的血腥氣,輕聲道:「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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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文館外漆黑一片,車前的鬃馬等得有些不耐煩,微微撅了下蹄子,打了個噴嚏。
琨玉冷得跺了跺腳,博文館的大門不知為何突然緊閉,方才派人去傳也一直沒有回應。
她有些著急,望向一旁沉默的秋霜道:「秋霜,再等下去真趕不上了,如今宴席怕是已經開了,姑娘她怎麼還不出來呢?」
秋霜直立在馬車旁,聞聲並不回答,她神色冰寒,嘴角緊抿,盯著大門看了片刻,道:「再……」
剛開口門便被從里推開,梁齊因身邊的那個隨從冷言丟下一句「將軍叫你們等著,別催」就又「砰」地將門合上了。
琨玉不明所以,還要追問門卻已經鎖上了,她急道:「這是幹嘛啊?怎麼也不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秋霜神色斂住,聞言呼吸一滯,忽然抬手摘下頭上的絨花,看向面前的琨玉,淡淡道:「既然姑娘讓我們等,那便等著,對了琨玉,我頭上的絨花好像掉了,你幫我找找。」
琨玉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啊?好像真掉了,什麼時候掉的啊?」
「我也不記得了,快陪我找找吧。」
琨玉走過去,「好吧。」
秋霜離開博文館大門前,一旁的街巷幽深,並無人煙,因此也沒有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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