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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白既明氣急道:「你……」
「我什麼?」季時傿微笑道:「要我去同你說媒嗎?」
白既明伸出去的手都在晃動,胸腔灼熱得如同要噴火,可季時傿說得又是真的,每一個字眼都精準無比地把他這麼多年暗埋在心底的羞愧感拉了出來,輕易地擊潰了他為了掩藏這種情緒而築起的厚重堡壘。
他以為只要他待在江南不回來,就可以逃避一輩子的,所以刻意忽視白風致的疏離與冷淡,不停地用她現在是國公夫人這件事來麻痹自己,我就是為你好啊,我把最好的選擇遞到了你面前。
可現在卻被人毫不留情地揭開了這張他自以為是的遮羞布。
半晌白既明才頹然地塌下肩膀,本就奔波數日未眠的臉愈發蒼老難看,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歲,白既明靠著棺槨坐下,掩面埋下頭。
好一會兒才啞聲道:「小風去哪兒了?」
梁齊因道:「母親沒說。」
「小風從小沒吃過苦,她跟誰走的,那人好嗎?也不知道跟著他能不能過上好日子。」
季時傿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面上倒是沒表露出什麼。
「富貴與否,母親都不會後悔,至少比行屍走肉地活在國公府要開心許多。」
「是嗎。」白既明苦笑了一下,抬頭看向梁齊因道:「你母親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白既明眼睛眨了眨,顫聲道:「沒說恨我?」
「沒有。」
「什麼都沒有嗎?」
梁齊因一字一頓,平聲道:「舅舅,國公夫人已經死了,我母親,也就是您的妹妹,死了,您明白了嗎?」
「我……」
白既明倉惶地啟唇,他忽然意識到他真的沒有妹妹了,不對,或許二十二年前,他把那包罪惡的藥粉倒進妹妹茶水裡時,他就已經不配再做兄長。
白風致的離開,不是說原諒他,或是仍舊記恨他,而是直白又殘酷地告訴他一個不可逆轉的事實,他沒有妹妹了,那個與他相依為命,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明艷靈動的妹妹再也不會回來了。
白既明身形一晃,倏地撲到廊下台階上,雙膝重重砸向地面,先前陶叄已經驅趕了附近的下人,靈堂內靜悄悄的,唯余燭火還在燃燒。
白既明涕淚交零,面向空蕩無人煙的長廊,忽然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小風,哥哥錯了,哥哥錯了啊——」
作者有話說:
第90章 滅口
白既明趴在靈堂外哭到太陽落山, 差點背過氣,梁齊因靜靜看了會兒,隨後便招來人把他扶下去了, 眾人只道他們兄妹情深,並不知其中真實緣由,他一走,靈堂也安靜下來。
梁齊因轉過身, 將打開的棺材蓋重新闔上。季時傿跟在他身旁,看了一眼白既明離開的方向,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遲疑道:「我剛剛那麼說會不會不太好啊?」
「什麼?」
季時傿摸了摸後腦勺, 欲言又止道:「就是、我一個外人……」
「你哪裡是外人。」梁齊因側目笑了一下,語氣稀鬆平常, 隨口道:「是內人。」
季時傿咳了兩聲, 別過頭低斥道:「少來占我便宜啊。」
靈堂之上調笑戲語未免太過怪異, 雖然不是真的國公夫人喪禮,但也不可太過放肆。
梁齊因適時收回溢出來的笑容,又換回先前的話題,「沒事,你說得挺好的,本質上我也沒有指摘舅舅的資格,由你而言倒是能點醒他。」
「是嗎?」季時傿失神般喃喃了一聲, 「可他覺悟得太晚了,覆水難收, 插下去的釘子就算拔起來, 裂縫還在, 對不起三個字也就只能安慰自己吧。」
梁齊因嘴唇翕張, 仰面淡淡道:「多餘的我也做不了,我只希望我母親能餘生順遂,我的罪過也可減輕點。」
季時傿沉默片刻,忽然晃了晃他的手,揚聲道:「等這段時日的事情忙完了,我們去白鹿寺給你母親祈個福吧。」
話音落下,未等梁齊因回答,陶叄又一次慌張地跑過來,邊喘邊道:「公子,李、李寅元被帶……帶走了。」
梁齊因臉色一沉,「長姐呢?」
「在博文館。」
季時傿不明就裡,梁齊因拉著她離開靈堂,她不禁詢問道:「司廷衛要抓的不是李瑋嗎?為什麼李寅元會被帶走?」
「你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告訴你我收到一篇寫有『待到白雪落滿地,遮去人間陌上塵』的文章嗎?」
「記得。」
梁齊因一邊跨上馬車,一邊解釋道:「那篇文章就是李寅元寫的,只不過出於一些考慮,我沒打算當時就拿出來。」
「那李寅元被捉走跟這件事情有關嗎?」
「八九不離十了,我得去博文館一趟。」
「那這樣。」季時傿從馬車上下來,仰頭道:「齊因,你去找你姐姐,我進宮一趟,我怕何暉那小子跑了。」
梁齊因聞言點了點,輕聲道:「好,那你要小心。」
「你也是。」
陶叄駕車往都城中心奔去,博文館內人滿為患,梁齊因繞到後門,剛一下車,裡面便急匆匆地衝出一個戴著帷帽,看不清臉的女子。
她步伐慌亂,聲音都在顫,「小六,李寅元被大哥帶走了。」
梁齊因輕扶住她抖動的手臂,溫聲道:「你別急,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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