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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金屬相撞的冷硬銳聲突兀地出現在交疊的罵聲中,梁慧芝瞬間止住話音,艱難地抬起頭,先是瞥見黑色的官袍一角,再往上,則看見去而復返的梁齊盛,面色陰沉,抬手指了指李寅元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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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國公府那位深居簡出的國公夫人突然病逝,上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已不知道是何時,國公夫人平日不參宴,自然也沒什麼手帕交,喪禮上只聽得乾癟的哭喊聲,氣氛詭異。
梁齊因一身素白孝衣,松袍緊帶,兩袖收攏於手腕處,每當有人來弔唁時,便會謙和地低下頭,抬手揖禮。
他這一整日下來都未曾得空休息過,臨近日落時才送走了最後一個來弔唁的客人,待人走後忍不住屈了屈酸疼的膝彎。
季時傿伸手想拉他到一邊坐下,輕聲道:「來歇會兒。」
話音剛落,陶叄忽然急慌慌地從前廳跑來通傳,磕磕絆絆道:「公、公公公子,那個白……」
「齊因!」
長廊外有一灰衣寬袍的男人大步奔來,年近半百,神色慌亂又焦急,步伐匆忙,甚至不小心在台階上絆了一下,扶著柱子才堪堪站穩身體。
靈堂素淨,滿眼蒼白,只余正中心一個漆黑的棺木,兩個截然不同的顏色碰撞在一起,從台階上爬起來的男人目光震顫,幾乎是踉蹌著撲到棺槨前。
季時傿一愣,小聲道:「這是?」
梁齊因語調平靜,「我舅父。」
他病情緩和後,白既明便回了江南,他為官上沒什麼起色,但生意做得還行,近年來很少回京,有什麼東西也都是托人從江南順帶過來,因此梁齊因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
白既明趴在靈堂前,站都站不穩,梁齊因只好上前攙扶起他,淡淡道:「舅舅,您先起來。」
白既明用力扒住他的手腕,瞳孔肉眼可見的在晃動,「你娘……怎麼會突然病了?她身體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生老病死,誰說得清呢。」
「不行,我不信。」白既明搖了搖頭,嘴唇一抖,「這好端端地怎麼會中風。」
梁齊因攔不住他,待反應過來時,白既明已經一把推開半闔的棺蓋,裡面的人錦衣華服,朱釵寶黛,雙手交握於腹部前,神情安靜祥和,似乎只是睡著了一般。
找的這具無名女屍本就與白風致有七分像,換上繁複精美的衣裙與妝容就更加看不出區別,但白既明凝視了一會兒還是道:「這不是我妹妹。」
他站起身,又重複了一遍,「這不是我妹妹……」隨即看向梁齊因,扯過他的手臂,急道:「你娘呢,你娘去哪兒了?!」
「走了。」
「走去哪兒了?」
梁齊因如實道:「和心上人遠走高飛了。」
白既明先愣了一會兒,而後才猛然變了臉色,又顧及著怕被人聽到,不得不壓低聲音,「她瘋了!?」
話音落下又意識到憑白風致一個人沒那能耐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怔了怔道:「你幫她逃的?」
梁齊因不置可否。
「你們……」白既明下半張臉都在顫,嘴皮子不停地抖,「她糊塗你也要跟著糊塗嗎?她是國公夫人,與人私逃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怎麼敢幫!」
「我沒糊塗。」
「你簡直……」白既明背脊生寒,牙齒齟齬發出一串「赫赫」的聲音,倏地抬起手,一巴掌向梁齊因打去。
「等等。」
手掌未落,便忽然有一人牢牢擒住他的手腕,白既明動了動胳膊,半分力道都壓不下去,厲聲道:「你是誰?不要多管閒事!」
季時傿沉了沉聲,「白舅老爺,我姓季。」
白既明臉色猝然一怔,手上力道鬆弛下來,當初鎮北侯府出事的時候,他一邊忙著給梁齊因治病一邊想方設法地和鎮北侯府撇清干係,本以為季家從此再也翻不了身,誰知道後來季時傿居然能力挽狂瀾,反倒是慶國公府被她壓了一頭。
她在外那駭人的名聲,怕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主,白既明見到她難免心虛,頭一撇,鬆了手,長長哀嘆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啊!」
梁齊因垂下目光,輕聲道:「舅舅,母親在梁家過得不開心。」
白既明一哽,嘴上仍道:「榮華富貴,有人伺候有人敬重,這樣的日子還要如何,世上有幾個人能活得開心啊?好好的國公夫人不當,跑出去朝不保夕,愚蠢!」
「我是她親哥,我能害她嗎?」白既明痛心疾首道:「為什麼要這麼自私,已經那麼多年了,還是如此任性。」
季時傿冷聲道:「你也知道你是她親哥。」
白既明一愣,「你說什麼?」
「你也知道你是她親哥,違背自己親妹妹的意願把她送入火坑,你這親哥當得還真厲害!」
白既明抽了一口氣,看向梁齊因,愕然道:「你們都知道了?」
梁齊因點點頭,「嗯。」
「我說錯了嗎?她就是自私,任性!如果這樣的醜事被外人知道……」
季時傿嗤笑道:「你說話還真有意思,你明明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卻還要冠冕堂皇地說是為她好。做壞事的是你,受苦的是她,好處你占了,回頭卻要反咬一句是她自私,哈……誰稀罕這破國公夫人的名頭,你那麼喜歡,你嫁給梁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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