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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但她作為一國之母,端王的生母,這種人人都在等著他們肖家出醜的時候,她越不能露出半點疲色慌亂,楚王的婚禮與眼下這場賞菊宴,都是她能一展後宮之主的威儀與拉攏人心的時機。
慶國公府已經到了婚配年齡的公子小姐都出去了,除了像宮宴這種推脫不掉的宴會白風致會出席之外,其他的她一概不參加。
別家的嫡母無論出於什麼緣由,都會為庶子女謀劃,但梁家的這位不一樣,因此妾室所生的孩子都能養在她們自己身邊,但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未來不能倚仗嫡母,只能靠自己。
大家都出去了,府內便空蕩蕩的,梁齊因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打開面前的食盒,當看到裡面是一碗綠豆湯時,原本因為白風致給他送吃食而揚起的笑容猝然僵住。
他心裡已經不是五味雜陳可以形容。
白風致見他神情有些奇怪,不解道:「不喜歡?我不知道你的喜好,隨便弄了點。」
「沒有、我……」梁齊因張了張嘴,捧著碗壁的手都在抖,一些已經忘記的痛感竟然恍惚地又湧現了出來。
「您今日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要給我送綠豆湯?」
白風致挽了挽耳邊的發,「不想計較了。」
「什麼?」
「我說,我不想計較了,把自己困在牢籠里。」白風致神情淡淡,聲音平靜,「我想離開梁家。」
梁齊因捏緊了湯匙,「您和那位周先生……」
「是他讓我有了生的念頭。我想活下去,但我不想活在梁家。」白風致並不打算瞞著他,「這裡讓我噁心。」
見他不動勺子,白風致掀起眼皮,「怎麼不喝,怕我會毒死你嗎?」
梁齊因連連搖頭,「沒有我……」
「也不怪你有這樣的想法,我一直想殺了你,我也知道你恨我,可笑的是我現在只能求助你。」
「我沒有。」
白風致自顧自地道:「你說梁家會放任國公夫人同花匠私奔嗎?這樣的醜聞,只怕連你都會受到牽連吧。」
「到時候梁白二家可都淪為了笑柄,你這世子也當不成了。」白風致莞爾一笑,盯著梁齊因垂眸不語的臉,「我還真這麼想過。」
梁齊因輕聲道:「那為什麼沒有付諸行動?」
「因為這條路會兩敗俱傷,但我想和周譯好好活著。」
「只有你能幫我。」
白風致仰頭看他,她如今已經年近四十,但看著像是才二十幾歲,眉眼俱是風情,又因為常年青燈古佛常伴,氣質上多了幾分恬淡的幽怨。
梁齊因道:「可我姓梁,我會告發您。」
白風致笑了笑,「你不會。」
「我會。」
「你不會。你不可能會,因為你心裡覺得對不起我,你怕我。」
梁齊因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為什麼不喝,快涼了。」
「娘。」
白風致一愣,換作從前她會大聲呵斥梁齊因,甚至少不了一頓打,但此刻一句話都沒說。
「離開梁家您會開心嗎?」
「會。」
梁齊因苦笑了一聲,而後才拾起湯匙,他一邊喝一邊忍著落淚的衝動,綠豆湯是甜的,他喝在嘴裡卻嫌苦,苦得他舌尖發澀,張嘴的聲音也是啞的,「走吧,我送您出去。」
府內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梁弼也不在,想要悄無聲息地送一個人離開簡直不要太容易,街上人群擁擠,比肩接踵。與之相應甚為冷清的則是護城河旁的小路,盡頭等著一輛簡樸的馬車。
周譯從車前下來,第一眼看見白風致先是笑,而後才看見跟在後頭,看不清神色的梁齊因。
到底是拐了人家的母親走,周譯怕他是來抓人的,下意識攔在白風致身前。
梁齊因扯著嘴角,想笑笑不出來,從腰間掏出玉牌,遞給白風致道:「你們要是錢不夠用,就拿著這個牌子去恆通錢莊,掌柜的見了便知道怎麼做。我安排了人護送你們出城,我明日就說,說國公夫人突然病逝,我會打點好,您不用擔心。」
白風致搖頭,「我不要。」
梁齊因收回手,明白她是不想要任何跟從前有關的東西,哪怕僅僅只是一個玉牌。
「那,您打算離開都城後去哪兒?」
白風致也不答,而是轉身拉著周譯的胳膊,催促道:「走吧。」
「娘——」
梁齊因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又堪堪停住,還是明知故問道:「您以後會回來嗎?」
白風致這次卻停下,望向他的方向搖了搖頭,「我這輩子,最噁心的地方就是這裡。」
「這般。」梁齊因低下頭,忽然沒來由地笑了一下,聲音極輕,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道:「娘,你知道當年我是怎麼中毒的嗎?」
白風致愣住,她從來沒有管過這個兒子,連他因何變成這樣的細節她都不知道。甚至在他病重之後,白風致在佛前祈求過讓他再也不要醒過來。
「當年,月牙去嵩鹿山找我,說是您來看我,還給我煮了綠豆湯。」
白風致臉色一變。
「她說,您願意接受我了,我很開心,那碗綠豆湯我一滴都沒剩。」梁齊因垂著眼眸,眼底泛著光澤,「我真的以為,那碗綠豆湯會是我們母子情分的開始。」
「但我沒想到裡面會藏著毒。我一直以為我活不了了,我知道您不想我活下來,對不起,但我有心愿未完,我不能死,我……」梁齊因喉間哽住,聲音發著顫,「我年少的時候我不懂,我只是想親近我母親,我不知道我會讓您痛苦,我真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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