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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梁齊因一時啞然。
「哪怕後來她忘了許多東西,也依舊記得我,世子,你不知道嗎,時傿是個很重情義的人。」
裴逐撒了個謊,其實季時傿把那幾年的事情忘了許多,除了戚相野與她是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其他的她記得的很少,但他清楚以梁齊因的性格,覺不會主動追問季時傿這是不是真的。
裴逐在榻邊坐下,雙手撐在兩側,面向門口的方向開口道,他不信季時傿真的會對梁齊因有多死心塌地,憑什麼,那樣強勢如烈陽一般的人會喜歡一個仕途無門的病弱瞎子嗎?
焉知梁齊因是不是利用她忘了許多事情,蠱惑她,欺騙她。
縱然他有幾分聰明,縱然他有一副極好的皮囊,縱然他們之間存在婚約,可這些東西能維持多久,她情竇初開,被迷惑也是一時的,總有一天季時傿會清醒過來,明白耽於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有多愚蠢。
她的伴侶,該與她靈魂契合,而非背道而馳。
梁齊因眸光閃了閃,聽出裴逐話音里的諷刺之意:他搖尾乞憐得來的眷顧維持不了多久。季時傿的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她對人真誠,善意從不遮掩,她不止對他好,她對誰都好。
她不記得自己,但她卻記得裴懷遠。
仔細一想,季時傿好像真的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
她同意牽手,擁抱,乃至親吻,甚至說過想他,但從來沒有提到過喜歡。梁齊因忽然冷得瑟縮了一下,季時傿對他予給予求,百般包容,是因為心軟,可憐他,還是喜歡。
裴逐觀他面色微動,不住地笑了笑。
看吧,連你自己都心虛。
很快,季時傿便趕了回來,她身後跟著提著藥箱的大夫和小廝,兩人具是氣喘吁吁,艱難地跟著她走進庭院,季時傿一邊引路一邊道:「我看他臉色有些蒼白,大夫您給他看看,病得嚴不嚴重,有沒有發熱。」
梁齊因提著燈,想要上前給她照明,季時傿正側目同大夫講話,沒有察覺到靠近的光亮,徑直跨過了門檻。
他嘴唇翕動,想叫一聲季時傿,但她走得太快了,梁齊因侷促地站在門外,只能看著她為裴逐的病忙前忙後。
過了會兒,大夫把完了脈,開了藥方,說是小風寒,過兩天便好,季時傿才放心地送他離開。
梁齊因站在門後,燈籠里的蠟燭已經燒到底,光線昏暗,火苗掙扎著跳動了一下,便壽終正寢了。
裴逐躺在床榻上,輕聲道:「我都說了我沒事。」
季時傿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沒事就好,我還找了個下人過來,你要是哪裡不舒服你記得跟他講,讓他再去請大夫過來看看。」
「好。」
季時傿道:「那我回去了?」
裴逐微笑著點了點頭,「好,辛苦你了,時傿。」
季時傿擺了擺手,「嗐,多大點事,你歇著吧,我走了。」
說罷走出房間,轉身輕輕帶上門時,裴逐還跟她揮了揮手。
光線被房門隔絕在內,庭院裡陷入黑暗,季時傿轉過頭去找梁齊因,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門後站著一個身影,氣息沉沉,一言不發。
他手裡的燈籠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的,季時傿想到先前梁齊因說自己怕黑,便急忙去牽他的手,一觸才發現梁齊因手心冰涼,指節也是僵硬的。
「怎麼手這麼涼。」
梁齊因並不回答,任她牽著自己往住處走,聽她絮絮叨叨道:「是不是外面太冷了,我們趕緊回去,懷遠病了,你別也病了。」
季時傿走得很急,八月的時候,中州的白天與夜晚氣溫相差很大,這個時辰外面格外的冷,她摸著梁齊因的手,越來越懊惱自己剛剛怎麼就把他一個人丟那兒了,應該先送他回去的。
「快進去。」
季時傿打開房門,一面拉梁齊因一面道:「你手真的好涼,是不是冷,我讓人給你弄個湯婆子吧?」
梁齊因搖了搖頭,後知後覺還沒點燈她看不見,又開口道:「我不冷,你別擔心。」
「真的嗎?」
「真的。」
「好吧。」季時傿抿了抿唇,有些猶豫地看了他兩眼,「那我出去了?」
「好。」
「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好。」
季時傿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是她又說不上來。她一步三回頭,從房間中央到門口的幾步路看了梁齊因好幾眼,但他都沒反應。
梁齊因在房間裡站了會兒,聽到一牆之隔外的房門打開又合上,聽到稀稀疏疏的解衣聲,等到一切都歸為安靜時,他才緩緩地走到床邊坐下。
榻上的棉被很厚實,床鋪也鋪得很柔軟,他手放上去的時候能趕到綿綿的暖意,一點也不涼。
但他還是覺得冷,坐了會兒又回想起自己今晚的行為,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怎麼會變成這樣,與梁弼那些得了寵便耀武揚威的妾室有什麼區別,做作得讓人心生噁心。
或許書上說得對,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裴逐簡單幾句話就誅了他的心,他再刻意也忽視不了從重生開始就始終梗在他心裡的一件事,為什麼季時傿與前世不一樣,為什麼突然對他好,為什麼願意同他在一起。
以及,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梁齊因一直沒有動過,直到夜深人靜,他才從床上坐起,起身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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