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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良久,季時傿才想清楚,她閉了閉眼,俯身叩首,一字一頓道:「我父是為國戰死,我作為他的女兒,縱風霜險阻,我亦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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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裡出來之後季時傿回了侯府,門口的封條已經被拆掉了,裡面還保持著她走之前的模樣。
先前在侯府伺候的僕人死的死,被驅逐的驅逐,太后從身邊撥了兩名宮女來伺候她,季時傿本想拒絕,話到嘴邊卻覺得索然無味,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靈堂被毀,滿地狼藉,她一直以為父親的屍身會遭罪,後來才知道是戚相野的父親出面阻止,為父親簡單料理了喪事,並將他與母親合葬了。
門口的柱子旁有一大片血跡,已經乾涸到發黑,綺雲就是被梁齊盛砍死在這的,屍體已經沒了,不知道被他們弄到了哪裡去。
再往裡走,是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臥房,梳妝檯下的箱子被砍得稀巴爛,舊風箏掉在地上,竹絲折了,狐狸的身上還有好幾個腳印。
箱子裡空空如也,原來還有一件湖藍色的披風,如今大概也被梁齊盛扔了吧。算了,干她有何關係呢,只是想到自己曾經居然那般珍藏,她心裡就開始犯噁心。
季時傿開始收拾東西,將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將被翻得髒亂的床榻整理乾淨,她找來細絲,仔細地將斷掉的竹條綁起來,再用棉布擦去風箏上的腳印。
只是就算她再怎么小心翼翼,這個風箏都再也飛不起來了。
似乎每一個人的成長都必須靠各種各樣的挫折去鋪墊,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無能為力,無可辯解。
季時傿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總有一天會獨當一面,卻沒想到是以如此殘忍又強硬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宣告了她少年時代的終結。
午後,其中一個跟著她一起出宮的宮女敲了敲房門,輕聲道:「縣主,何將軍的夫人來訪,說是有東西交給您。」
季時傿頓住,何賢的夫人來做什麼?她站起身,將風箏放在桌子上,簡單地理了理頭髮,而後徑直往前廳走去。
何賢去了東海,他的夫人留在京城,她今日早上剛回到侯府,何夫人下午便來了,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急事。
見她走過來,何夫人面露喜色,她連忙將自己帶來的東西呈上,緩聲道:「這是我夫君後來去象牙山清剿樓蘭殘兵時發現的,他說侯爺原本給縣主帶了許多東西,都放在一個木箱裡。」
「原本以為象牙山一戰,這木箱也丟了,沒想到又被他找到了。」何夫人嘆了嘆氣,將箱子打開,「夫君臨走前叮囑我,說無論如何也要將它交給縣主,我總算等到您回來了。」
季時傿低頭往箱子裡看去,裡面有一些是北蠻人喜歡吃的風乾肉、奶酪,還有一些是從西域商人那裡淘來的小玩意。
以及,放在最下面,已經製作好的新風箏。
作者有話說:
「人情賤恩舊,世義逐衰興。」——《代白頭吟》南北朝·鮑照
第34章 臨行
即將動身去西北的前一夜, 季時傿去了一趟戚府,戚相野被他爹關了一個月,直到季時傿完好無損地從天牢里出來, 才給他解了禁。甫一重見天日,戚相野就幾乎要給她跪下了,鬼哭狼嚎地好像哭喪一般。
「我說你差不多得了啊,戚二,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
聞聲戚相野差點跳起來,對著地上「呸呸呸」了好幾聲, 「這話可不能亂說, 不吉利!」
季時傿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輕聲道:「沒什麼不吉利的,橫豎也就這樣了。」
戚相野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疑道:「啥?」
「沒啥!」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罵了兩句, 就跟過去在泓崢書院一樣, 說著說著戚相野便覺得越發笑不出來了。他頂著個苦瓜臉,嘴一撇悶悶道:「時傿,你真的要去西北嗎?」
季時傿一愣,低聲道:「嗯。」
說完側過頭看了一眼戚相野要哭出來的表情,輕笑一聲,狀似無所謂道:「哎喲,你幹嘛這幅模樣, 你忘啦,我從小到大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戰場打仗,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知道。」戚相野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
清明前有一次講學, 沈先生問他們以後想要做什麼, 有人說要做大官, 有人說只要能考個秀才回去當個教書先生也行。沈先生問到季時傿時,她神采飛揚,志氣滿滿地說要跟她父親一樣做一個大將軍。
明明好朋友想做的事情已經快要實現了,怎麼他就是笑不出來了呢。
察覺出他情緒低落後季時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行了戚二,別挎著個臉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跟咱山腳下那天天愁兒子討不到媳婦的大嬸一樣。」
「去你的。」戚相野氣急了罵道。
「哎。」季時傿忽然問道:「還沒問過你呢,秋試考得如何了?」
「我啊。」戚相野撇了撇嘴,乾笑兩聲,「實在不會寫,就在上面畫了只王八。偏偏考官是我爹朋友,把這事告訴我爹了,我爹就氣得把我打了一頓。」
季時傿頓時語塞,瞥了他一眼,「你也是厲害。那裴逐呢,他考得如何了?」
「他自然很好,還是榜首。」
季時傿一愣,臉上的神情僵住,之前所有人都說以梁齊因的才華必會高中,連沈先生都說這是他教過的學生里最聰慧的一個,裴逐也很好,只是與梁齊因比起來還差些,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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