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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7:02 作者: 吃飽去睡覺了
季時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怔怔地往前走了兩步,不死心地再看了看,而後才緩緩移向何賢,愣道:「何將軍,我爹呢?」
何賢張了張嘴,眸子裡閃過痛色,他低下頭,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
見他不答,季時傿又追問道:「我爹呢,我爹在哪兒!」她喊得很大聲,然而聲音卻如同漏了風的破布袋,不住地抖動。
「縣主……我……」何賢從馬上翻下,臉上滿是羞愧自責,他猛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道:「昨夜……我軍遭遇伏擊,五萬將士埋骨於象牙山,侯爺他、他以身殉……殉國了……」
季時傿恍若雷擊,身形一晃,後退了兩步。
何賢哭道:「對不起縣主,是屬下未曾保護好侯爺,西域聯軍違背合約,忽然發難,我們……」
季時傿神色茫然,她臉上的表情漸漸破裂,季時傿艱難地扯起嘴角,乾笑兩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何賢滿臉涕淚,埋頭痛哭,「侯爺他身中數箭,胸口還插著一把長戟,等末將趕到的時候侯爺已經……」
「胡說!」季時傿忽然厲聲喝道:「若真有異變,為何我沒有收到消息!」
聞言何賢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道:「事發突然,軍報八百里加急發出,如今陛下應該已經知道了。」
季時傿一愣,臉上氣血褪盡,白天那個騎馬衝進城裡的人……
季時傿腳下一晃,她緊緊按住胸口,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成元二十年秋,赤羽軍在象牙山遭遇伏擊,險勝敵軍卻損失慘重,鎮北侯季暮以身殉國,其屍身由倖存的部下護送回京城。
成元帝震怒,舉國悲痛,原本為鎮北侯凱旋歸來準備的祝捷宴也匆匆取消,先前預備巴結季家的人也都偃旗息鼓,縮緊了脖子。
沒有人上趕著去觸這樣的晦氣。
侯府掛上白幡,換上白燈籠,滿門上下都是一副慘痛之色。
季時傿換下少女的羅裙,像個大人一般承擔起了父親的喪事,這些天每日都要應付各式各樣的人,她家裡沒有其他的長輩,父親一死,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一個個冒了出來開始攀扯,誰都想分一杯羹,誰都想踩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一腳。
季時傿端坐在靈堂前,身上穿著素白喪服,她已經許多日未怎麼進食了,臉色蒼白,眼下青黑,整個人提不起一點精神氣來。
那日棺木終於停到侯府,季時傿不顧眾人反對,強行開棺,在看到裡面緊閉雙眼,半邊臉已經被刀劍削去的季暮時,她才終於相信,父親真的死了。
那個教會自己騎馬,帶著自己放風箏的父親死了,明明,明明很快他就要回來,明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她唯一的親人,再也回不來了。
季時傿一動不動,神色疲憊,她覺得自己身處夢境當中,不然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是不是自己早就死在春蒐期間了,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夢一點都不好,季時傿閉了閉眼,心想,再睡著能不能做一個好夢,她想和父親一起去京郊放風箏。
靈堂內的燭火噼里啪啦地燃著,忽然,穿著麻衣的婢女衝進來,急道:「姑娘,姑娘,慶國公來了!」
季時傿睜開眼,轉過頭。
婢女綺雲神色戚戚,上前扶起季時傿,有些慌亂道:「慶國公正在前廳等候,姑娘,奴婢瞧著,只怕是來者不善啊……」
第24章 羞辱
季時傿緩緩站起,她攏了攏衣服,將有些散亂的頭髮整理了一遍,略微思量一番後,徑直向前廳走去。
還未走近,便聽到裡面傳來怒喝聲,緊接著一個紫衣丫鬟從前廳內跑出,捂著臉,面色漲紅。綺雲跑上前將她攔住,「毛毛躁躁的做什麼?天吶,你的臉……」
季時傿聞聲快步走上前,伸手移開婢女捂著臉的手,見她左邊臉頰上有一個大大的手掌印,高高腫起,與白嫩的右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紅印上還有一塊擦痕,已經見了血,像是手指上戴的扳指留下的痕跡。
季時傿皺了皺眉,詢問道:「怎麼回事?」
紫衣丫鬟咬了咬下唇,眼淚簌簌落下,哽咽道:「方才慶國公突然闖進來,未等奴婢去通報姑娘,便自顧自地在前廳坐下了,奴婢本想跟他說姑娘正在靈堂,誰知我剛過去慶國公便扇了奴婢一巴掌,還說……」
她頓了頓,低下頭抽泣道:「還說我們侯府真沒規矩,毫無待客之道,連杯熱茶都不知道給他呈上。」
綺雲聽後咬牙切齒,壓著聲音道:「鎮北侯府的人有沒有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外人來教訓了!」
哪怕慶國公府與鎮北侯府有姻親關係,他也不能如此狂妄,老侯爺才走幾天,這些人便敢欺負到姑娘頭上了!
季時傿皺了皺眉,臉色陰沉,她又看了一眼婢女臉上的傷,輕聲道:「綺雲,你先帶她去上藥。」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
綺雲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剛剛那名哭泣的婢女離開。待二人走後,季時傿轉過身,沉沉地吸了一口氣,換上淡淡的笑容,然後才走進前廳。
慶國公梁弼毫不客氣地坐在主位,他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搭著扶手,眯著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慶國公突然到訪,下人未曾及時通報,恕侯府怠慢了。」季時傿跨過門檻,人未至,聲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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