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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0:07 作者: 木妖嬈
    太醫道昏睡太久,四肢的肌肉會逐漸萎縮,所以每日都會有人來給他做手腳的舒展。

    而他平日的吃食不是米湯,就是加入肉糜的米湯,再用細竹筒一點一點地灌入,長期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在這幾個月醒不來,他便會瘦得像皮包骨一般。若是在半年後醒來,四肢萎縮後身形也會佝僂,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原先是那般的風華濁世,蘇蘊不忍心他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脫去了鞋子,上了榻,一如既往的躺在他的胸膛上邊,小聲道:「若是留在這輩子的代價是你一直醒不過來,我也不想留在這輩子,但……」

    深呼吸了一口氣,拉起他的手,手掌放在了小腹上。她輕吸了吸鼻子,難受的解釋:「但我們有孩子了,所以我一直不能下決定。」

    蘇蘊抬起頭,望向雙眼緊閉的顧時行,她輕聲道:「或許我去找你,還有一絲一同回來的可能。可若是不去找你,我怕你再也回不來了。」

    「而且,我們在陵川的時候也相互許下過承諾,要同進同退的,我如何能留你一個人待在上輩子……」

    說完這話,她執起他手,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手腕上的小珠佛串。

    他曾說過這佛串有可能就是他們回到過去的引子,且她最近總覺得只要她有了那種回去的念頭,這佛串就會真的把她給帶回去。

    這種感覺在回到金都後越發的強烈,只是她一直捨不得這輩子的溫暖,捨不得母親,捨不得孩子。

    可她更捨不得他。

    她解開他手上的佛串,五指扣入他的指縫之中,再把佛串纏繞在了兩個人的手上。

    蘇蘊低頭看了一眼兩個人緊握在一一起的雙手,再枕回到他的胸膛。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幽幽的道:「希望我們還能一塊回來,一起等著孩子出生,看著他慢慢的長大。」

    說罷,便閉上了雙眼,靜待困意。

    當蘇蘊陷入了睡夢之中,相握的兩隻手依舊緊緊的相扣,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

    *

    蘇蘊覺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直到筋疲力盡的時候,她才看到了前邊有光亮。

    她朝著光亮的方向走去,在光亮的地方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是顧時行,身體驀地一震,隨而小跑追了過去。

    追到他的身後,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就在下一瞬,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怎了?」

    蘇蘊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顧時行,只是他不是閉著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而是坐在床上望著她的。

    而她的手抓住了他的小手臂。

    蘇蘊眼睛瞪圓,瞳孔一縮,下一瞬間猛地坐起,激動地抱住了他。

    「你、你真醒了?!」

    蘇蘊的語聲中有明顯的顫抖,儘是不敢相信。

    「你忽然怎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與語氣,是如他們那四年夫妻相處時是一樣的。

    激動的心情忽然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冷的涼水一樣。也是這個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因她的這個懷抱而略顯僵硬。

    蘇蘊心頭緊繃著,鬆口了環抱著他腰間的雙手,離開了他的懷抱,退後了些,目光呆滯地望著眼前的人。

    顧時行目光落在了她那微紅的眼眶,還有輕顫著的睫羽上,看得出來,她好似是受了什麼打擊一樣。

    沉默了一下,他還是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蘇蘊手心不禁緊緊攥著腿上的被衾,帶著最後的一絲僥倖,試探地問他:「我們成婚多久了?」

    顧時行微微揚眉,雖疑惑,但也如實回了她,道:「算上這個月,剛好四年。」

    聽到「四年」,蘇蘊只覺得頭暈目眩,但還是強忍著崩潰,再次問他:「你究竟是不記得了,還是……與我回去的人不是你?」

    顧時行皺起了眉頭,伸出手,手背搭在了她的額上,並未發高熱,但言談舉止都透露著古怪。

    沒有再細想,立馬轉身下了榻,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外衫匆匆穿上,穿著衣裳時抬頭望她:「你先休息,我派人去把傅太醫請來。」

    說罷,直接扯下架子上的腰封,邊系邊往屋外走。

    蘇蘊望著他的背影,稍稍回了神。

    顧時行與那四年好似一樣,卻好像又有些地方不一樣……

    那四年,他的情緒內斂得沒有任何人能看得出來。可方才他神色略顯匆忙,與他們重新又做了一年的夫妻後的顧時行相似。

    蘇蘊一時間,神色中多了幾分的迷茫。

    顧時行讓墨台去太醫院請傅太醫,復而回到屋中。

    只是回到屋中,便見妻子坐在床榻上發呆。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

    ——沒見過她在他面前發呆,沒見過她會主動擁抱自己。

    顧時行思索片刻,道:「我未告假,我去大理寺告個假,隨後再回來。」

    說著,整理束髮的時候,多瞧了兩眼依舊在床上發愣的蘇蘊。

    待出了房門後,吩咐初意:「娘子今日許是不舒服,多看著些娘子。」

    初意應了聲。

    顧時行正要抬腳離去,但不知為何,心底隱約有些奇怪。

    想了想,還是多吩咐了一聲:「讓人去母親那處傳個話,說娘子不舒服,這幾日就先不管家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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