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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3:36 作者: 一壺閒茶
    白天開蒙班是幾位夫子和助教學生一起教導孩子,晚上的時候,教授們更多只是坐鎮,保證學生們的安全。

    晚上的晚課最終確認的人數在三十七個人,主要是校工,以及家裡的僕人居多,校外的人員,黃包車夫只有三四個,而且都是和大柱一樣的青壯年。

    在家鄉沒有任何的田地,爹娘老子都沒了,一個人在城裡討活路。

    雖然艱難,但是大柱還是想要學習讀書寫字的,倒也不是有什麼別特別努力上進的想法,只是就覺得,哪怕過年燒紙,也要會寫爹娘的名字啊。

    大柱就想著,能把爹娘自己的名字學會了,將來燒紙,好賴也是有名有姓,不是什麼孤魂野鬼。

    最受大家歡迎的,就是國學課,主要是學習一些簡單的字,比如,天地,大小,一二之類。

    數學倒也有點熱度,畢竟誰家不要買菜做飯,誰家不要管帳進出呢。

    相比之下,英語,德語,地理一類的晚課,大家就沒有很多興趣了,他們並不關心地球的另一邊,是否有另一個國家,那個國家的人發生了什麼,外面的皇帝怎麼樣,又不會影響他們。

    第一次在課堂上聽到一個不認識的車夫說:「外面的皇帝也不會坐我們黃包車啊。她又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李珍也只是嘆氣,她不知道如何解釋,要怎麼去告訴這個懵懂無知的車夫呢:「是啊,外面的皇帝是不會坐黃包車的,外面的世界,已經開始了工業革命。他們都是坐汽車的。」

    車夫只是迷茫:「汽車?放氣的那種車子??」

    趙寶兒家的僕人冷哼一聲:「鄉下人來城裡多久了,汽車就是小轎車,就是阿拉小姐,每天坐的那個,黑色的小轎車。」

    車夫低著頭不敢接話,他是看過那輛黑色的轎車的,蹭亮的車漆,都可以照見人臉,他都不敢摸一下。

    李珍仔細的思索著,但是在一個小農經濟為主體的社會下,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麼能生產汽車,就是了不起,為什麼外面的皇帝,不坐黃包車,他們要去了解。

    雖然在很早之前,朝廷就有人提出過師夷長技以制夷,但是在窮苦的百姓的理解下,他們還是□□上國的,那些洋人,終歸是不懂禮教的蠻夷。

    教授了幾節課,大家決定對課程方式做出適當的修改,以實用為主,主要教授國學以及數學這兩門,以學字為主體,數學為輔助,一周下來,三天學文,一天學理,周五到周日是休息的。

    這樣轉變了一周以後,大家別的不說,識字量上去的很快。

    晚上李珍坐在大柱的車上還聽著大柱在念叨「小姐,現在我走在路上,時不時就會看到人家招牌上,有一兩個我認識的字呢,之前,我去老大同買醬油,盯著人家招牌,老,大,還有同,我都是認識,會寫的。人傢伙計都沒想到,還誇我呢。」

    李珍笑了起來「那挺好的呀,學習就是要這樣,和生活實踐結合起來才能記憶深刻,今後說不定滿大街都是你認識的招牌呢。」

    大柱笑的傻憨憨的「是的呀是的呀,我現在每天學著讀書寫字,覺得看到的路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我看路,都是看認識的人,比如張大叔經常就在老東門那邊路口擺攤,現在,我看到路牌就知道往哪裡走是老東門了。」

    李珍跟著笑道:「很好很好,大柱哥你學習的進步真快,以後說不得,還能專門畫個申市地圖,讓人家都按照你的地圖跑黃包車。」

    大柱也被李珍逗笑了:「小姐你又開玩笑,我哪裡有這個本事。」

    到了位置,李珍下車站在一邊:「大柱哥,我們學習的時候,老師說過一句話,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說的意思就是,和一個人分開三天,就要用新的眼光看待他,今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的。

    你能不放棄生活,努力學習,就這一點,你就比很多隨波逐流的墮落人士好上很多了,誰又能說,你今後一定如何呢。今後的路,不就在你現在的腳下麼,你現在選擇讀書,將來生活不會差的。」

    大柱聽到李珍的話,覺得心裡有些泛酸:「小姐,您說的真好,我一定好好讀書,不辜負您。」

    李珍笑著遞給大柱手帕。

    大柱連忙往後躲,用自己的汗巾擦了擦臉。

    「你可以的,不是為了不辜負我,是為了,不要辜負努力生活的你自己。」

    李珍安慰了大柱兩句之後,看著大柱轉身跑走,胡同里迴蕩著大柱車把手上叮叮噹噹的鈴鐺聲,清脆透亮。

    隨著入秋,天氣逐漸降溫,等到八月份,天也開始逐漸黑的早了。

    李珍和同學們結束了一天的晚課,回到家的時候覺得渾身上下都被汗濕透了,後脖子黏糊糊的,幸好家裡還有熱水,湊了兩壺熱水洗了個澡,又兌了點溫水沖了沖頭。

    趙姨媽最近犯困,睡的都早,李珍坐在天井的藤椅上,穿著薄衫短褲,腳上躋拉著木屐,手腕耷拉在兩邊的扶手上,後腦勺依靠在藤椅的椅背,小咪一顛一顛的跑過來,三兩步的跳到了桌子上趴了下來。

    李珍難得有如此放空的時刻,自從來了申市,李珍就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上了發條的鬧鐘,時不時的就會把自己給震醒,然後就開始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永遠沒有休息的時刻。

    夏日的風夾雜著梔子花的香味,暖烘烘的,熏得人渾身酥軟,李珍躺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的又些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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