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真相與終章（五）：「里格達爾」

    看著冷凍倉上的那個名字，伊芙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對於這個答案，祂並不意外，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多的疑惑……

    如果說這最後一個空置的冷凍倉是屬於尼歐的話，那麼……祂自己又是源於何處？

    尼歐在最後的記錄里說「給世界樹一個足夠支撐到超脫的靈魂」，這指的就是祂自己嗎？

    祂自己……與尼歐有關嗎？

    尼歐現在去哪了？

    祂的身體呢？

    亦或者是，難道自己就是尼歐？！

    但這樣的話，前任又是什麼？

    等等……尼歐明明曾與世界樹處於一個時代過……

    再者，里格達爾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自己的行動一直都是按照尼歐計劃的去做的話，那麼這位所謂的「守護者」為何要處處與自己對立？

    祂要復活的「造物主」又是怎麼回事？

    按道理來講，祂不是應該效忠於尼歐嗎？

    這一刻……伊芙感覺自己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不過，有一點能夠確定的就是，「虛擬」與現實的地位已經倒轉，藍星……早已經不是藍星了。

    目光從冷凍倉上收回，伊芙微微一嘆。

    祂還想知道更多，想知道那尼歐後來又做了什麼，想知道自己的來歷……

    不過，地面上已經再也沒有新的殘頁了。

    或許……有些問題，再也沒有機會找到答案。

    圓柱形的巨型金屬空間內，只能聽到億萬台冷凍倉同時運轉時帶來的嗡嗡聲。

    沉默片刻後，伊芙轉過身，重新回到了藍色光團所在的金屬平台上。

    通過記錄殘頁中的記載，祂已經知道，這枚藍色光團就是維持所有人類沉睡的系統核心，超級智腦。

    而祂神魂中的那個，則是這個智腦的系統終端。

    當然，是做過特殊化處理的，如果解析的話，會認為其僅僅是一團複雜的本源法則。

    尼歐對於法則力量的運用已經達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境界。

    雖然從法則的角度來說，能級利用水平很低，但技巧上卻堪稱登峰造極。

    不然的話……也不至於連伊芙都能瞞過。

    還是自己的晉升太順風順水了……或許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自己都應該好好熟悉一下自己的力量了。

    伊芙輕嘆一聲，在心中想到。

    時至今日，祂自然也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晉升的道路上那麼順風順水了。

    無他。

    一切，不過是計劃好的罷了。

    只有到今天，祂才真正從這個計劃中超脫出來。

    搖了搖頭，伊芙伸出手，再次觸碰向金屬平台上飄浮的藍色光團。

    無論祂的來歷是什麼，既然知道了「藍星」的真相，那麼作為認知中曾經的「老鄉」，作為玩家們效忠的女神，祂也有義務接過尼歐的心愿，守護這些沉睡的人類。

    觸碰到藍色光團，法則的大門再次開啟。

    僅僅是一瞬間，伊芙就徹底解析了這個超級智腦的構造，同時……也對沉睡者的狀態有了詳細的了解。

    如同記錄殘頁中描述的那樣，冷凍倉中人們的狀態已經瀕臨極限了。

    按照超級智腦的計算，他們將會在這接下來的一百多年內，陸陸續續地死去……

    在系統的記錄里，億萬年來，超級智腦封鎖了人們的記憶，以藍星歷史時間裡最難以意識到自己是在虛擬世界中遨遊的虛擬網絡技術剛剛發展起來的幾十年為模板，在這段時間內不斷循環……循環……循環……

    一次又一次，直到今天。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循環了。

    從伊芙穿越的那一天開始，循環就已經結束。

    藍星虛擬世界中時間的運轉已經改為了沉睡者們自行演進，智腦系統協助推算並完善虛擬世界觀的模式。

    這是最後一次，也將是最漫長的一次。

    這一次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將毀滅。

    好在是，伊芙來了。

    祂足以終結一切。

    不管是喚醒人們，還是修復他們的身體，對伊芙來說都不是問題。

    然而，在查看完沉睡者們的狀態之後，祂卻猶豫了。

    任何事，都有相應的代價。

    這些宇宙熱寂的倖存者在冷凍倉中沉睡了數十億年，同樣也有。

    那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衰敗，更嚴重的，是記憶上的。

    數十億年，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一次又一次的深層記憶強化……

    他們在虛擬藍星中不斷重複的記憶早已替代他們身為星際文明藍星聯合國公民的記憶……

    那些屬於聯合國公民的記憶，已經徹底被覆蓋了。

    他們……已經無法復甦成為曾經的聯合國公民了。

    因為他們大腦深處記載記憶的區域已經徹底改變了，就連靈魂中保留記憶的區域也被改變了……

    這是時間的力量，是一次次重複的力量，也是他們沉睡億萬年的代價。

    哪怕是伊芙想要將記憶重新復甦，也需要一番功夫。

    而數十億人，復甦需要的精力更大。

    不僅如此……他們藍星的記憶幾乎已經刻入靈魂，如果再復甦了身為聯合國公民的記憶，極大概率會造成記憶混亂，精神崩潰。

    而就算是沒有崩潰，他們的自我認知也會出現問題。

    這不是伊芙能夠解決的問題，有些問題，必須出現問題的人自己才能解決。

    如果伊芙插手，那他們，很可能就不是真正的他們了。

    這與心靈暗示不一樣。

    這已經涉及到了靈魂的變化。

    思索片刻後，伊芙就放棄了。

    祂決定不喚醒他們，不修復他們的身體，也不喚醒他們的過去的記憶，而是讓這個系統繼續運轉下去。

    直到他們死亡，祂再將他們轉生至賽格斯世界。

    屆時，玩家依舊給予選擇，是否要轉生成為精靈，是否要保留遊戲記憶。

    而那些不屬於玩家的沉睡者，則直接轉生成人類。

    當然，伊芙會給予一定的小禮物，比如……更加出色的天賦。

    若是未來有一天他們踏上神話，伊芙也留給他們解封藍星世界虛擬記憶乃至藍星聯合國記憶的機會……

    一切選擇，最終還要交還到人們自己手中。

    而那，就是後話了。

    《精靈國度》會一直運轉下去。

    藍星的「虛擬世界」也會運轉下去。

    直到最後一人轉生。

    這……就是伊芙在保證自己的宇宙能夠正常運轉的情況下，所能做到的一切了。

    當然，想要做到這些，伊芙還要正式接過這個沉睡系統的權限，成為超級智腦的主人。

    世界樹，將成為這所有系統的GM。

    這……也將是一場屬於世界樹的遊戲。

    也是一場限時的「穿越」遊戲。

    不過，就在伊芙試圖以法則的方式解析這個沉睡系統的時候，一道熟悉的意識，卻從沉睡系統中甦醒……

    那是一種特殊的意識，不是靈魂，更像是一種複雜的電子訊號，或者說……特殊的電磁波。

    伊芙很快就判斷出來，這應該就是超級智腦的意識。

    或者說……智能AI。

    但同時，對方卻給伊芙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

    伊芙心中一動，正準備仔細查看，但下一刻，在一片藍色的光芒中，一道電子投影卻出現在了祂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穿研究服的慈祥老人，面帶微笑。

    「里格達爾？！」

    伊芙怔了怔。

    眼前的老人，竟然是星空守護者里格達爾！

    看著微微失神的伊芙，里格達爾微微一笑，以一種特殊的電子音說道：

    「伊芙冕下……不，超脫者閣下，我們又見面了。」

    伊芙微微眯了眯眼睛，問道：

    「除了賽格斯宇宙守護者的身份，你也是維持藍星虛擬宇宙運轉的智能AI？」

    「里格達爾」笑容不減，溫和地回答道：

    「是，但也不是，或者說我們是同源的，您可以稱呼我為教授。」

    「教授？」

    伊芙愣了愣。「這是尼歐給我起的名字，為了紀念自己的老師，而我的形象，也是尼歐老師的形象。」

    「里格達爾」回答道。

    伊芙恍然，瞬間想起了尼歐留下的筆記。

    教授是研究中心的上一任主任，藍星聯合國歐洲大區的一位高級研究員，德意志人。

    同時，他也是尼歐的導師。

    在尼歐的筆記中，字裡行間，處處流露著對方對自己老師的尊敬與懷念……

    沒想到，就連沉睡系統的智能AI，都被祂設定成為了老師的樣子。

    「那你和里格達爾到底是什麼關係？」

    伊芙又問道。

    「里格達爾」……或者說「教授」繼續微笑著回答道：

    「尼歐在實施『造物主計劃』之後，利用我的原始碼做了一個實驗，創造出了星空守護者里格達爾。」

    「祂負責協助尼歐在他沉睡期間維持宇宙輪迴的正常運轉，並執行主人的劇本。」

    伊芙若有所思：

    「你們的記憶也是通用的？」

    「不。」

    「教授」搖了搖頭。

    「尼歐說過，要想讓故事變得真實，首先要瞞過自己，所以……里格達爾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知道尼歐的真實身份，祂只知道我們創造的劇本。」

    「在祂的劇本中，祂就是為了喚醒『造物主』而存在的守護者。」

    「那你呢？你的任務呢？」

    伊芙又問道。

    「我是研究中心的智能AI，也是造物主計劃的監護AI，同時也是里格達爾行動的指引者……」

    「在『世界樹計劃』執行之後，我也曾根據尼歐遺留的命令，藉助祂的身體進入賽格斯宇宙扮演尼歐的身份，守護世界樹的第一次成長……」

    「所以……我知曉里格達爾的一切。」

    「教授」回答道。

    伊芙目光一凝，忽然恍然大悟，想清楚了很多問題……

    「所以……你是世界樹時代的尼歐？你也是所謂的深淵意志？你才是祂口中那個造物主？！」

    「沒錯。」

    「教授」點了點頭，依舊面帶微笑，似乎從未改變過表情。

    「等會兒……我有點亂……」

    伊芙一邊抬手做終止狀，一邊扶了一下額。

    哪怕成為了創世級別的偉大神力，此時此刻祂也難掩心中的震驚。

    星空守護者里格達爾是研究所智能AI的「分身」？

    研究所智能AI才是「造物主」？

    里格達爾從頭到尾都活在劇本里？

    離譜！

    如此說來，里格達爾也太慘了吧？

    這才是徹頭徹尾的工具人啊！

    還有這尼歐……

    似乎也太擅長套娃了！

    簡直了……和自己有一拼！

    這一刻，之前伊芙的好多問題，似乎都能解開答案了。

    不過……祂還有一些疑問……

    「一切是為了宇宙的超脫罷了，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呢？」

    祂忍不住問道。

    「當然是為了您，為了您的成長，為了您的試煉，也是為了最終的勝利。」

    「教授」繼續微笑著回答道。

    「試煉？」

    伊芙皺了皺眉。

    「當然。」

    「教授」輕輕點了點頭。

    「之前引起整個宇宙大範圍墮化的造物主復甦也是試煉？」

    伊芙又問道。

    「當然。」

    「教授」再次輕輕點了點頭。

    伊芙眉頭皺的更深了：

    「那你知不知道，因為這個所謂的試煉，賽格斯宇宙犧牲了多少生靈？」

    「教授」依舊面帶微笑：

    「伊芙冕下，您要知道，從決定犧牲99%的公民創造新世界開始，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尼歐早就不在乎別的了，而我……不過是遵循尼歐留下的程序罷了。」

    伊芙愣了愣，一時無言。

    是啊……

    對於尼歐來說，為了達成目的，還有什麼是祂不能捨棄的呢？

    從毀滅第一個宇宙開始，祂早已經不擇手段了。

    這一刻，伊芙的心中只剩下了嘆息。

    而「教授」則繼續溫和說道：

    「超脫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按照尼歐留下的程序，我必須確保您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必須確保您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力量，確保您能夠駕馭住深淵與惡魔，確保您的心中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只有這樣，您才能真正成為新世界的引領者，為人類、為新世界的生靈帶來新的可能。」

    「只有這樣，您才能成為新的世界樹，才能帶著所有的一切，帶著蛻變的新人類，去開拓更廣闊的天空！」

    「為了達到這一切，希望您能夠理解。」

    伊芙沉默。

    雖然能夠理解，但祂的心情，卻並不爽。

    這種一直按照對方給的路走的感覺，很不爽。

    「伊芙冕下。」

    「教授」忽然再次開口了：

    「尼歐在執行世界樹計劃之前說過，按照他對您的了解，您知曉真相後定然會心中不爽。」

    「所以……他還有最後的給您的一封信，托我轉交給您。」

    語畢，「教授」雙手伸出，一個虛幻的捲軸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同樣是電子投影。

    他一揮手，捲軸飄到了伊芙的身前。

    伊芙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捲軸在光輝中展開，化為了一封信件。

    這一次，不是電子投影。

    而是真正的信件。

    凝聚法則創造的信件。

    伊芙將其打開，目光掃過。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跡。

    屬於記憶中祂前世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