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瑪麗婭的夢想（二）

    波恩鎮位於東賽格斯的東南海岸。

    這裡曾經隸屬於一個小小的公國，依靠著東部山脈的天然屏障，幾乎與世隔絕。

    只是，在幾年前蔓延到這裡的生命革命結束之後，這座不起眼的公國同樣成為了東賽格斯聯盟的一部分，與大陸的其他地區一樣廢除了貴族制。

    曾經連神聖曼尼亞帝國都無法征服的東賽格斯，就這樣依靠平民與傭兵的力量從內部統一了。

    而後，就是信仰的更替了。

    原本東賽格斯眾多的信仰因為失去了與神靈的聯繫，一個又一個的消失。

    而同時，生命教會則如同在其他地區的擴張一般，開始在這裡迅速蔓延。

    時至今日，就連閉塞的波恩鎮，也正式入駐了生命教會。

    據說，這是整個大陸上最後一座沒有更替信仰的城鎮。

    而隨著波恩鎮生命神殿的建立，生命教會的足跡也徹底覆蓋了整座大陸。

    這是曾經勢力龐大的永恆教會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瑪麗婭所在的村落距離波恩鎮並不算太遠。

    翻過兩座丘陵，穿過一條河流，再橫跨一片林子，就到了。

    時間正值中午，太陽高懸，這座人口據說僅有五千多人的小鎮，比起往日冷清了不少。

    放眼望去，街道兩側錯落有致的建築上張燈結彩，然而，板石鋪就的道路上卻很少有人煙。

    哪怕是能夠看到的零星的行人，也是匆匆地向同一個方向跑去。

    他們一邊跑還一邊議論著什麼，神情似乎頗為興奮，目光中則滿是好奇。

    看著人們前往地方向，瑪麗婭心中一動，很快就意識到了是什麼事……

    「說起來，前兩天在村口的公告欄上看到過，今天是生命神殿正式落成的日子。」

    「鎮子上的人……應該都去觀禮了吧？」

    少女喃喃道。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著，向人們聚集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她的目的地，本也是那裡。

    波恩鎮並不大，與大陸中西部那些動輒有著數萬人口的大型城鎮比，它完全稱得上袖珍。

    瑪麗婭從城鎮的東邊走到西邊，也不過花了二十分鐘而已。

    只見小鎮的西廣場前，一座尖角圓頂的神殿拔地而起，塔尖那金色的權杖標誌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神殿的四周聳立著白色的巨石柱，裝飾著精美的花紋，而在神殿的拱形正門上方，則用華麗優美的精靈語和標準的大陸通用語寫著「生命神殿」幾個單詞。

    此時此刻，神殿前已經擠滿了前來觀看神殿落成慶典的鎮民，十多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正站直身體，維持著秩序。

    瑪麗婭認了出來，那是聯盟的職業衛兵，據說每一位都是虔誠的生命信徒。

    而在神殿的最前方，一位身穿白色祭司袍的高挑身影正手持金色的《生命聖典》，背對著眾人，搖頭晃腦地念著什麼。

    看到那標誌性的祭司袍，瑪利亞眼前一亮。

    她想要上前去看，但邁出一步之後，又有些猶豫。

    說起來，她對於生命教會的觀感是相當複雜的。

    這個教會毀滅了她的國家，讓她不得不隱姓埋名，漂泊四方。

    但同樣的，也是這個教會為平民帶來了希望，改變了整個大陸的秩序。

    回想著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少女直到今天還有些害怕。

    那街道上看不到盡頭的反抗者，招展的紅旗，沖天的火光……

    雖然時至今日，她已經漸漸明白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每每想起那夜晚的戰鬥，一個個倒下的貴族，以及在貴族的衝鋒下被撕成碎片的平民，她還是忍不住會顫抖起來。

    變革總少不了犧牲，而戰爭……即使是正義的，也依舊會帶來破壞。

    那一夜也是如此。

    這十年裡，她無數次從睡夢中驚醒，腦海中都是那夜皇宮內外的慘況。

    如果不是老師的護佑，很可能她也早就像其他貴族甚至是無辜的內城平民一樣，死在暴動民眾的憤怒中了。

    那一晚的經歷，已經在少女的心中留下了陰影。

    直到今天。

    看著那生命神殿前聚集的人群，少女嘆了口氣，收回了腳步。

    算了。

    不過去也罷。

    雖然想要與那個人告別一下，不過……對方的身份是生命教會的高階祭司，而自己則是隱姓埋名的落魄皇族。

    說起來……雙方的關係本來就是敵對的，雖然她從內心深處來說並不憎恨生命教會，不過……如果對方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恐怕是不會放過她的吧？

    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了，曼尼亞共和國中還時不時會有保皇黨冒出來想要復辟帝國，雖然永恆教會已經徹底被生命教會取代，但局勢還遠遠說不上徹底穩定。

    尤其是這幾年，哪怕是半隱居的瑪麗婭都時不時從鎮子上的酒館裡聽到一些曼尼亞的傳言，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被打壓下去的貴族勢力變得更加蠢蠢欲動了……

    明明……他們的實力那麼菜。

    想到這裡，瑪麗婭又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那些愚蠢的殘餘貴族是哪裡來的勇氣。

    就算是他們同樣宣布願意擁護生命教會，他們也已經失去了民心，所謂復辟什麼的……用精靈的話來說，無疑是開歷史的倒車。

    雖然少女也不懂的倒車具體是什麼意思。

    瑪麗婭思緒紛飛。

    而就在這個時候，神殿的方向傳來熱烈的掌聲和此起彼伏的歡呼。

    似乎是祭司的祝詞結束了。

    少女抬起頭望了過去，只見神殿前那高挑的身影放下了手中的聖典，緩緩回頭。

    然而，當她看清楚對方的樣子的時候，卻不由得微微一愣。

    尖尖的耳朵，紅色的頭髮，英俊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笑。

    少女認了出來，這是前段時間隨著生命教會的到來，參與神殿建設的精靈天選者之一，名為德瑪西亞，一個有些玩世不恭的天選者首領。

    不過，這並非她要尋找的人。

    她一向不太喜歡這種性格跳脫的傢伙，雖然對方是一位高貴的精靈。

    尤其是對方還是大革命的推動者之一。

    一想到那一夜的廝殺與對方脫不開關係，瑪利亞心裡就覺得不舒服。

    不僅如此，在生命教會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她似乎還被對方認了出來，要不是教會的那一位大人阻止對方，說不定這傢伙早就堵在自己家門口不走了。

    難纏。

    瑪麗婭揉了揉太陽穴，一瞬間甚至在想自己身份的暴*露會不會也與對方有關。

    畢竟對方的風評，好像就是在精靈之中，也比較微妙。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有些訝異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瑪麗婭？」

    那聲音清脆，動聽，宛若山間的清泉。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瑪麗婭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她心中一喜，連忙回頭。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白色祭司袍的女性精靈，和她一樣是金髮碧瞳，但卻給人一種神聖端莊，不可褻瀆的出塵氣質。

    她站在人群外，正微笑地看著瑪麗婭。

    瑪麗婭也笑了。

    她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尊敬了起來。

    只見她上前輕輕捏起法師袍的衣角，對著女性精靈行了一個標準的淑女禮，笑著道：

    「風女士，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