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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5:16:53 作者: 尤絡
莊霧停在原地沒動,那一點點期待被放大,他說過那麼多不著調的話,莊霧信了一次,偏巧這一次就是真的,他真的出現在這裡。
程則逾咬著煙,似有所察地抬眼,一眼看見莊霧。他目光停頓片刻,抽了口煙,歪頭沖她勾勾手,聲線懶散地說:「那邊太黑,到我這邊來。」
周圍很安靜,整個鶴元巷都是安靜的。
心跳比腳步快,在胸腔內幾乎壓不住,要衝出來。
莊霧從漆黑的巷子裡走出去,走進路燈的光圈,來到程則逾面前。疲累感還在,她艱澀地眨了下眼,微微仰頭看他,問出的話沒什麼特別。
「你怎麼在這兒?」
「臨時出差。」程則逾把煙滅了,抬手揮散煙霧。
車就停在不遠處,他揚了揚下巴示意,濃眉壓眼,吊兒郎當地勾起唇,問她:「跟不跟我走?」
莊霧五官疏淡,垂下眼睫時,總有種很安靜的距離感。
「我考慮一下。」她沒看他,慢吞吞地說。
程則逾挑了下眉,說:「行,慢慢想。」
話音停住,他手插進兜里,耐著性子,松松垮垮地站著等,懶調拖得很長,「3,2——」
下一秒,程則逾音量猛地拔高:「時間到了。」
莊霧嚇了一跳,幼稚得要死,想都沒想,拉起他就跑,沒敢回頭看,是否有鄰居因為他這一聲腔調紛紛亮燈。
不是什麼溫情的畫面。
沒有委屈,沒有破碎,沒有長久的對視和看破你脆弱的憐惜。
他們像是半夜跑出家門的高中生,晚風從耳側擦過,程則逾低低地,得逞地笑起來。心跳愈演愈烈,藏在兩道急促的腳步聲中,動靜驚起狗吠聲,莊霧在急迫的呼吸中慢慢釋放,逐漸感到輕鬆。
等到坐進車裡,她緩了緩呼吸,瞥了眼駕駛座上的人,自覺繫上安全帶,想起什麼問他:「小狗還好嗎?」
車子剛發動,程則逾笑了下,人往後一靠,手還搭在方向盤上,側過頭來看她,沒什麼表情,就那麼靜靜地看。
路燈從側玻璃映進來,車廂內沒那麼暗,莊霧被他盯得不自在,抓住安全帶,猶豫道:「怎麼了?」
「莊音音。」程則逾不爽地皺了下眉,「我這個大活人在你面前,你先關心一隻狗?」
他半眯起眼,直截了當地控訴她:「有沒有心啊你。」
莊霧抿抿唇,一時沒回答,她只是自動把程則逾歸到了她的圈內,而小狗是鄰居拜託她的事,他現在出現在愉台,鄰居明天才回來,小狗不能沒人照看。
她思忖片刻,臨時補上一句:「你比它重要。」
程則逾踩下油門,車子拐出巷口,他扯了扯嘴角,輕呵一聲:「敷衍。」
說完,又瞥了眼乖乖坐在副駕駛的人,語氣有點不耐煩地回她:「放心吧,我晚上才從忪陵過來的。你的狗,現在比我心情好。」
這不是假話。
昨天收到莊霧那條消息時,已經是從她小區出來後,狗餵過,也溜過了,那小東西還交了新朋友,一隻純白的薩摩耶。程則逾順道拐去周堯的餐廳,他最近在學做菜,很突然,也不算特別的決定。
周堯聽到他說這句話時,正在研究新菜,失手倒了大半瓶紅酒,表情複雜地看向窗外,說:「不能啊,太陽沒從西邊起來啊。」
程則逾語氣冷淡,說:「要麼教,要麼滾。」
那天,他和莊霧「有難同當」,因為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莊霧睡顏從痛苦到舒展,天黑看到天亮,當時程則逾就在想,起碼下次,他不想因為辨認不出食材是否新鮮,讓莊霧進醫院,她手腕那麼細,青色血管像棉線,針紮上去,觸目驚心。
周堯的餐廳只開半天,預約制,教起他時間很充裕,學的也是最簡單的家常菜。
程則逾沒做過這些,不算有耐心,時間也不多,但學習能力還不錯。兩星期後,也能有模有樣地做出幾道菜來。那天在莊霧家,一定程度上,算是現學現賣,正好用上。
從餐廳回家,車開進地庫,新消息跳出來。
-程則逾,我好像很久之前就沒有家了。
他沒有情感遲鈍症,何況對面還是莊霧,察覺到她情緒,只是一瞬間的事。回復有很多種,他大可以像往常那樣,沒個正形,輕描淡寫地轉移她注意力,讓莊霧感到輕鬆,並且開心,他很擅長。
但程則逾沒有。
章然的電話,打了三次才接通。程則逾說他最近要去愉台出差,問他有沒有空,章然罵他神經,這點事放到晚上十點說,再晚一刻鐘,他和他老婆要聯合辱罵他。
話到最後,鬆了口,程則逾很隨意地問起莊霧,
章然說:「她啊,老媽回國辦婚禮,估計現在正一家團聚,和和睦睦呢。」
和不和睦,程則逾不知道。但他知道,莊霧不開心。
掛了電話,程則逾還是沒回消息。
他開車回了耀月科技加班,抽掉半包煙,通宵做完兩天內的工作,趁上班前補覺三小時。中午休息,去了趟療養院,老太太精神頭不錯,在樓下曬太陽。下午提前下班,回陵西區餵狗,沒時間遛,怕它體力有餘,把家裡搞得一團糟,只能先委屈它關進籠子裡。
出了小區,一路開上高速公路,不是什麼很突然的決定,是自然而然,是隨心而動,也與驚喜和所謂的打動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