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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0:37:02 作者: 時蛟蛟
他們也曾深愛過。
後來連碰面,都覺著像觸霉頭。
寂夏並不想貫徹什麼「用一生治癒童年」的真理,也不想捏著這點過去走一輩子。可她沒辦法。
她沒法跨越對愛情的猶疑。所以她逃避、懷疑、患得患失,在親密關係中永遠讓自己有退路,以確保自己絕對處於安全的領域。
可顧瑾年這麼好。
他理應值得更好的人。
風聲中的墓碑依然沉默,階上的玫瑰枕著青苔,寂夏沒再回頭去看顧瑾年的眼睛,只是在心裡給這個問題寫下了答案。
可惜她並不是。
她怎麼能帶著陰影走向一個月亮般的人呢。
那可是顧瑾年。
這些晦暗又苦澀的念頭壓在她昭然若揭的喜歡上,她說不出口。
祭奠的工作本就沒多複雜。他們在墓園裡停留的時間,甚至還沒有往返的路程用時長。
或許儀式的意義原本就指向生者,為了寄託、傳達以及,延續愛。
顧瑾年傾訴的句子裡,關於自己的部分並不多。更多的是在說顧母的生活,有她養花逗魚的新愛好,想給自己鄰居送手工曲奇,結果燒糊了烤箱,還有她一個月里撿了多少只流浪貓。
他很擅長提煉重點,也一向清楚別人最想聽什麼。
這些隱晦又私密的思念,都沒有避開她。
「你在天有靈,也幫我勸勸。」話到了最後,顧瑾年有些無奈地道,「你在這裡,她說什麼也不肯在我那長住。留她一個人陪你,我不太放心。」
他稍停了停,又道,
「要是你不願意,那就算了。」這種退讓的表達極少出現在顧瑾年的句式里,他自己卻沒怎麼在意,
「她來年不會失約的。」
像句承諾,將並不連貫的話題引向了尾聲。顧瑾年說完這句,朝沉默了很久的寂夏伸出手,道,
「走吧。」
寂夏搖了搖頭。自己撐著石階站起身,臨走之前她猶豫了一下,回頭小聲地朝墓碑的方向說了句,
「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您。」
顧瑾年在她身側挑了下眉,沒有說話。
他們在秋日的黃昏里肩並肩走出墓園,幾隻安靜的烏鴉落在遠處的樹梢上。相似的沉默里,隔著寂夏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像只霜打的茄子,從顧瑾年那裡接過沉默的接力棒,企圖掩飾自己的異常。
「在這裡等一會。」
顧瑾年的聲音斬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寂夏抬起頭四下望望,發現他們已經走出了墓園的小道,眼前就是荒涼又寬敞的公路。可能是察覺到她稍顯疑惑的目光,顧瑾年解釋道,
「車還要等會才來。」他拿著手機發了條消息,看了看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坐著等。」
寂夏應了聲好,剛想找個能坐的地方,就被他拎著後領拉了回去,
「你急什麼。」顧瑾年似乎是「嘖」了一聲,寂夏還沒開口,一件帶著溫度的長風衣就落在了她懷裡,
「墊著坐。」
寂夏抱著衣服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幾次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顧瑾年看她不僅沒找地方坐下,還伸手在他衣服上摸索了兩下的動作,奇道,
「你在做什麼?」
「我在想,」寂夏小聲道,「你這件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好像不能水洗。」
「……」顧瑾年在她的回答後沉默了一會,須臾才輕聲念了一句,「操心的事還不少。」
寂夏聽不清他話里是不是連著一聲嘆息,只見他朝身邊台階的方向揚揚下巴,「坐你的。髒了就髒了,不用你負責。」
寂夏想了想,將大衣折了幾折坐了下來道,
「那我乾洗了之後再還給你。」
顧瑾年沒再說什麼,他慣性般地往兜里摸了下,顧瑾年極少在工作場合吸菸,寂夏卻在私底下見過兩次他指間星火的樣子。憑著這點線索,她幾乎瞬間就從顧瑾年的動作里推斷出了他的意圖,她在自己身下的衣服里找了找,很快就從衣兜里翻出了打火機遞過去,邊道,
「在這裡。」
顧瑾年怔了下,朝她搖了搖頭,「不用。」
寂夏執著地伸著手,「我沒關係的。」
「放回去吧。」顧瑾年站在她身側,樹梢上半枯的葉子打著圈地往下落,地上的固定沙石的綠布籟籟響著。寂夏卻半點風也沒吹到。
顧瑾年順著她的動作,用指背碰了碰她伸出來的手,往回推了推,聲音不怎麼高,語氣卻不容拒絕,
「我有關係。」
接他們的車就如顧瑾年所說,沒多一會就到了,卻明顯不是輛的士。
寂夏看著那輛停在他們面前的路虎七座商務,正遲疑著要不要起身,駕駛座的車窗就降了下來,窗後坐著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朝顧瑾年招了招手,
「瑾年,這邊。」
顧瑾年扶著寂夏走過去,朝男人點了點頭,
「趙叔,大過節的,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被顧瑾年叫做趙叔的男人連連擺手,后座的自動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滑開,
「一年到頭你都沒叫過我幾次,再閒下去我都不敢要這份薪水了。」
「您別這麼說。」顧瑾年笑笑,他讓寂夏先上了車,「我媽在這邊的時候,都靠您忙前忙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