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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0:37:02 作者: 時蛟蛟
    跟著那顆飛出來的籃球,從圍牆裡接二連三地翻出幾個少年來。學校的操場周末不讓學生們使用,可他們翻牆的姿勢乾淨利落,一看就是逃案多年的慣犯。少年們耍帥地將外套搭在肩膀上,這樣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外套里呼啦啦,兜的全是風聲。

    一個個都像是披甲掛帥的小將軍。

    「小將軍」們四下望了望,似乎是在找被他們丟出來探路的籃球。可他們一轉頭,就看見了正抱著他們非法使用操場罪證的寂夏。

    最先看到寂夏的兩個少年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問,

    「這姑娘你認識嗎?」

    另一個借著昏暗的路燈瞄了寂夏兩眼,剛想開口,就聽圍牆上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不是學霸麼?」

    牆頭上最後冒出來一個裴越,他是一腳蹬在牆磚上,手一撐就翻到了寂夏眼前,他看了看寂夏的眼睛,問,

    「飯後遛彎兒?」

    寂夏這會兒沒什麼心情說話,她把贓物往裴越懷裡一扔,繞開人就想走。她剛走出去兩步,就聽頭頂上罩下來一道風聲。她晃神的片刻,一件外套就砸了下來,蓋了她滿頭滿臉。

    帶著少年人運動後的餘溫,連同著一聲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心跳。

    寂夏攥著衣服兩邊隨風飄蕩的袖角,把外套折了兩折遞迴去,對裴越道,

    「我不冷。」

    「剛打完球。」裴越兩隻手插在兜里,一點接的意思也沒有,他一臉理所當然,「我熱。」

    寂夏和他僵持了一會,憑著以往的經驗,覺著自己多半爭不過裴越,她慢慢地把外套披在身上,道了聲謝剛打算離開,卻聽到後面尾隨的腳步聲,還有他朋友們揣了點刻意的揶揄,

    「裴越,不是說一起吃飯,你這是要上哪去啊?」

    「理論實踐一下。」裴越答得漫不經心,「遛彎兒對學習成績有沒有幫助。」

    男生們不依不饒,「吃飯晚到可是要罰酒的。」

    裴越在她身後笑得飛揚跋扈,「能灌醉我,下次打球讓你們兩個三分。」

    少年們吹著口哨和他們倆分道揚鑣,街道一側萬家燈火,一側是紅磚矮牆。黃昏的暮色里有炸魚的香氣,分不清是誰家的晚飯。他們都沒說話,一地的枯枝落葉,只有前後兩道剪影亦步亦趨。

    不知道走了多久,寂夏突然聽見自己冷不丁開口道,

    「裴越。」

    少年在她身後低低「嗯」了一聲。

    寂夏又叫了他一遍,裴越「嘖」了一聲,走近了些問,

    「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忽然覺著,」寂夏攏了攏身上不屬於自己的外套,被那陌生的暖意裹挾著,讓她覺著自己的思緒輕飄飄的,她開口,聲音也輕飄飄的,像一個出竅的靈魂,

    「要不然,我們試試?」

    後來寂夏每次想到那天晚上,當時的決定參了情緒的影子,多少有些衝動。但和裴越的那兩年,寂夏覺著自己還算對得起這份輕率。

    和裴越在一起的感覺,對寂夏來說陌生又微妙,以前她一個人的時候就喜歡安安靜靜地發會呆,現在多了個人,她這個愛好就變成了對著裴越發呆。她看他枕著教科書酣然入睡,看他對著做不完的作業嘆氣,看他威逼利誘自己的同桌換座位,還對提出質疑的老師美其名曰「跟學霸學習」。

    這些視線被占據的時間裡,她的思緒也並非自由。

    望著裴越的時候,寂夏腦子裡會不自覺地,填滿對未來生活的暢想。時而是灑滿陽光的落地窗,時而是原木色餐椅和沙發,或者是,鋪著白色床單的雙人床,和曬過太陽的軟唄。

    每一幀畫面里都有裴越。

    偶爾她對著裴越發呆的時間久了,裴越會趁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的片刻,湊過來偷偷吻她的眼睛。

    絕大多數時刻,他們都是契合的,裴越性格張揚又執拗,想做的事情說什麼都會做。寂夏倒是個沒什麼主意的,她樂得有個人幫她做選擇,一向都順著裴越的意思。兩個人分歧的地方很少,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件事。

    裴越家裡想讓裴越留在奉陽照看點家裡的生意,但寂夏早就想離開奉陽,高三時老師用來做講解的志願表,上面的每一行,寂夏都填了外地的大學。說來好笑,出發點都是家庭,結果卻南轅北轍。

    大概是二模後的某個周末,裴越陪著寂夏在市圖書館自習。她沉默地刷題的時候,裴越忽然轉過頭來問她一句,

    「一定要去外地念?」

    寂夏筆停了,但沒抬頭,就輕聲「嗯」了一聲。

    因為在圖書館的原因,裴越的聲音也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我們成績差很多,萬一我和你考不上一個大學呢。」

    這個話題也不是兩個人第一次說起,有親生父母不良溝通的經驗,寂夏心裡清楚,對方聽不進去的事,再反覆說也於事無補,但她還是把之前說過的又重複了一遍,

    「高考不還遠著。你二模的卷子我幫你看完了,進步空間還有很大,」寂夏抬頭看了裴越一眼,

    「你不熟的重點我用記號筆在你筆記上圈出來了,你再看看,下次考試還能追不少分。」

    不出所料,她說的話並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裴越看上去更焦躁了,他悶聲半天,又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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