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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3:02 作者: 山有嘉卉
    宋唐一聽,眼睛一時間有點發熱。

    他這一路上迷茫過掙扎過,得到過許多人的理解、安慰和支持,但很奇怪,最應該能理解他的那個人,卻不是其中一員。

    從前他也企盼過來自於父親的認同,因為母親去後,他與他原本是血緣最親近的人,甚於他與祖父,但偏偏到頭來他們的關係最差。

    所以他慢慢就不抱希望了。

    他眨眨眼點頭嗯了聲,微微笑了一下,向姚津問起祖父的情況,得知他老人家身體一切都好,最新的書稿已經完成交給出版社,做事還是很精神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便鬆了口氣。

    「等有空我帶女朋友跟您認識,一起吃飯。」他笑著又說。

    姚津蠻高興,笑著哎了聲,目送宋唐走下台階,然後才轉身返回館裡。

    走下長長的台階,宋唐回身看了一眼,看見姚津走進館內的背影,恰好有風吹過來,吹動了他花白的頭髮。

    宋唐忽然間意識到,又一代人開始老去了。

    可是館內的文物,他手底下的書畫,終將會一代接一代地保存下去。

    傍晚六點半,莫聽雲下門診,回住院部換衣服,十月的天開始有點涼了,早晚溫差也有點大,需要加個薄外套。

    她一邊洗手一邊給宋唐打電話,把手機夾在脖子上,問他:「你在哪兒啊,在家,還是店裡?還是說都不在?」

    「在家,下班了你趕緊回來吧,今天咱們吃部隊火鍋。」宋唐應道,那邊傳來一陣細微的咕嘟咕嘟聲。

    莫聽雲應了聲好,掛斷電話後甩甩手上的水,立馬就要走人。

    結果剛從更衣室出來,就被值班的同事叫住:「小莫,你45床發熱,補了個醫囑,來簽名。」

    莫聽雲哎呀一聲,「……你值班就不能幫我簽了嗎?我手都洗了,真是的!」

    一邊抱怨一邊又走回辦公室,接過同事的筆就簽醫囑,簽完以後又要用速消液洗手。

    搓手的時候聽見值班的同事哎喲一聲,哀嚎道:「怎麼回事啊,我的筆怎麼斷了?!」

    天吶,這可是要緊的事,畢竟筆在醫院可是重要財產!

    但莫聽雲卻幸災樂禍起來,「看看,這就是你非要我回來自己簽名鬧的,說不定你幫我簽了就不會斷呢?」

    說著又安慰道:「它幫你擋災了唄,肯定一夜平安。」

    真的是什麼話都讓她說完了,同事還沒應呢,就見她已經轉身跑了,於是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你就不能把醫囑也拿出去嗎?!」

    空氣里遠遠飄進來一句:「病歷好多細菌的,我洗手了,你拿吧!」

    值班同事:「……」

    莫聽雲回到廣南新村,是晚上七點左右,嗯了門鈴後宋唐來開門,背後跟著探頭探腦的十月。

    「十月!你也在家呀,吃飯沒有?」她笑嘻嘻的跟小貓打招呼,剛換了鞋就被宋唐拉住。

    有點疑惑的回頭看他,「……幹嘛?」

    「來錄個指紋,下次直接進來。」宋唐很自然地應道。

    莫聽雲眨眨眼,忽然間興奮起來,「是嗎,我可以隨便進你家嗎,那……是不是跟有你家的鑰匙是一樣的,我是主人了嗎?」

    宋唐聞言哭笑不得,只能連連點頭,一邊幫她錄指紋,一邊應道:「你是女主人。」

    莫聽雲一聽立刻就咯咯笑起來,然後投桃報李似的拍拍他肩膀,「下次我也讓你錄我家的指紋鎖。」

    不知道為什麼,宋唐聽出了小時候他們互相給對方帶零食的那種感覺。

    莫聽雲在屋子裡遛十月玩,一邊玩一邊問他:「你今天有去博物館嗎?」

    宋唐點點頭,從玄關柜上的小竹籃里拿出一個工作證遞給她看,「接下來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我都要去博物館工作了。」

    「不能把畫帶回來修嗎?」莫聽雲好奇地問道。

    宋唐搖搖頭,「當然不行,博物館的畫,都是價值連城文物,離開了博物館,誰也不能保證它的安全。」

    「哦哦哦,對對對,我忘了這點了。」莫聽雲吐吐舌頭,這時才想到那可是國寶,她竟然想把人家拿出博物館,真是痴心妄想。

    可是問題又來了,「那你的店怎麼辦,這幾月都不開了?」

    宋唐聳聳肩,「周末去開,其實不開問題也不大。」

    「是了,你不靠這個吃飯嘛。」莫聽雲揶揄地看他一下,「就是單純想給我送店租唄。」

    她一提起這個,宋唐立刻挑挑眉,「那要不然我以身抵租,你就別收我的了?你看,這生意也不好做,是吧?」

    啊這……

    「不行,親兄弟明算帳,一碼歸一碼,你真沒錢花我可以接濟你,但是不能隨便賴我鋪租!」她插著腰,神色相當嚴肅。

    宋唐:「……」包租婆真的太鐵石心腸了。

    吃飯的時候,莫聽雲聽宋唐說起那幅畫是什麼內容,又有什麼問題,可能採取的是什麼修複方案,雖然聽得半懂不懂的,但看著他侃侃而談的模樣,又忍不住感慨萬千。

    「還記得以前我問過你,離開研究所你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浪費了你的專業嗎?」

    「我現在覺得我問錯了,你就算離開研究所,也在做和你專業有關的事,只不過是形式有點不一樣罷了。」

    「你一直想走一條和你爸爸不一樣的路,他能耐得住寂寞固守清貧,你就偏要風光熱鬧繁花似錦,其實要我說啊,你們還是在走同一條路,文博事業的路,他挖土是為了搶救文物,你修復也是為了保護文物,本質上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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