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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9:29:50 作者: 億本正經
她成天關在房裡搞創作,宋平安作為一個待業者,仍保持規律作息,夜裡三點睡,早上八點十分起床,每天除了研究設計稿,讀一讀專業書,就是為姜長樂準備三餐,監督她按時吃飯,再早晚遛兩趟狗。
這種日子過了一周,王大爺的家屬仍在網上發文讓宋平安賠償,只不過網際網路的記憶十分短暫,大家看膩了這場熱鬧,又去看別的。
宋平安的生活恢復寧靜,頭兩天他還覺得自己在享受生活的本質,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廚房的灶台上文火燉著雞湯,宋平安用不鏽鋼勺子舀了半口湯送入口中,在回味清湯的鮮味時,他忽而感到這人生過分寧靜。
他生出些家庭煮夫的錯覺。
網上時有女主外男主內的新聞,宋平安以前看了毫無感想,若非讓他評價兩句,他會客觀冷靜地表明:「時代在進步,每個家庭都有它的最優準則,沒什麼好奇怪的。」只不過同樣的情況換到他身上,宋平安又開始為自己的事業惱火。
青松至今依舊沒給回應。宋平安和宋明保持聯繫,得知青松這些天召開了大大小小的會議,頻率和時長堪比國企。他師兄對局勢的變動少有把握,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孟老回城,青松免不了生變。
宋明建議師弟再觀望一陣,宋平安自行降低對青松的期待,著手別的簡歷投遞。絳城有成百上千家設計公司,宋平安不必在青松一棵樹上吊死,可是每當要發送簡歷的一剎那,他的手指又會不由自主僵硬。
從小到大,宋平安一路皆佼佼者,他想得到的向來勢在必得,假如有那麼一兩次意外,他也會卯足了勁頭死磕到底。姜長樂體諒宋平安的心理落差,兼顧小說事業的同時,經常抽空鼓勵宋平安條條大路通羅馬,他要實現的夢想和設計有關,而並非進入青松。
宋平安於是跟她辯論,持方是乘飛機去羅馬顯然比走著去更具備可能性。姜長樂不好直言他現在坐不了飛機,只能婉轉地請他先坐一段火車,說不定以後就有個機會換乘飛機。
心知肚明她在寬慰自己,宋平安不再與姜長樂就無意義的話題爭論,只每日三次想起曾有比青松更快捷的方式抵達設計行業頂端。
在他拒絕工作室導師的邀請後,那灰眼珠的法國老頭兒寫過一封兩百詞的長郵件請學生三思後行。
回信中,宋平安清晰直白地表述了假如不回國會有怎樣的人生遺憾。巴黎人最能理解愛情,他的導師回以《卡門》詠嘆調中的兩句歌詞:「愛情是只桀驁的鳥,誰都無法馴服。」
宋平安決定有朝一日結婚再給導師寫一封反駁郵件,不過照目前的情形看,五年之內是無法動筆的。
他對婚姻的前提設想是,男方拿不出整套房子也該有能力交首付。在原本的計劃里,宋平安無須藉助父母財富,僅用三年兩個月就可攢夠新房首付。他會把紅色的房本擺在姜長樂眼前,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去民政局再拿兩個紅本。如果姜長樂希望與他共同承擔貸款,宋平安也不會矯情地拒絕。畢竟到那時,他已經做好了上繳全部財產的準備,他的就是姜長樂的,一個無產階級有必要仰仗富有的妻子。
為了早日給導師寫郵件,宋平安在某一頓晚飯中提起巴黎的環境。他說那地方雖然治安奇差無比,但是吃喝玩樂也相當有風情,姜長樂應當讀過海明威,這大鬍子酒鬼將巴黎比作一場流動的盛宴,像她這種創作者合該在年輕的時候去待一陣子瞧瞧。
姜長樂穿越他天花亂墜的說辭看見了本質,宋平安無非動了回巴黎工作的心思,而他不想一個人去。她且不說破,拿諸多客觀因素打太極,比如法語是門太難的語言,她都二十四歲了,語言能力不像兩三歲。
宋平安做出相應防守:「你有英語基礎,考過雅思申請個碩士,英語授課沒那麼難。邊讀學位,邊練習法語,過不了多久你就適應了。」
默默吃了兩口飯,姜長樂想到吃人嘴短,便跟宋平安說從明天起她來做飯。
對方不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仍步步緊逼。姜長樂無奈擱下筷子,直視宋平安的眼睛,「我不會去國外的。」
他沉默良久,姜長樂也不說話。
她刷過碗,回房片刻不停寫了快一萬字,熬到凌晨三點出門喝水,碰見宋平安坐在沙發上看書,腿邊躺著多毛。
多毛身上穿著她給買的白T恤,宋平安沒換睡衣,仍穿著件白色短袖。姜長樂接了兩杯水,也坐到灰布沙發上,和那裝聾作啞的人中間隔著條小狗。
她把其中一個水杯遞到宋平安面前,問他喝水與否。
宋平安順勢下了她給的台階,接過杯子抿了點水。
從她七八點回房開始,宋平安就一直等在客廳看這人什麼時候出來洗漱。他不認為姜長樂比自己能熬夜,結果到了兩點五十五,她房間依然亮著燈。
宋平安有好幾次差點過去敲門,想說其實他也不是非得去國外,如果姜長樂喜歡待在絳城,他就給其他設計公司投投簡歷。
他給自己設定了凌晨三點的期限,時間一到便去敲門。不想姜長樂踩著兩點五十九分出了門,宋平安於是連忙捧起沙發扶手上的書,即使這一晚上他只看了兩行字,依舊裝得像讀了半本那樣專注。
姜長樂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伸手捏過書面翻過來看了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