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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9:29:50 作者: 億本正經
    結果不出所料,他的記憶檔案管理員精準地做出匯報:「十八年八個月零六天以前,也就是上了小學之後不存在類似的記憶。」

    不引人注目地深吸一口氣,宋平安望著姜長樂充滿乞求的垂眼睛,嘴巴不受大腦控制,允諾了她的請求。

    他回屋攬過床單被子枕頭,再回到姜長樂房間時,她已經從柜子里拖出兩層褥子替宋平安鋪好。

    姜長樂的房間屬實小,一張一米二寬的床邊僅鋪了一個同樣寬窄的地鋪就把大部分空間占得滿滿當當。

    宋平安是最後關燈的人,先在門口啪嗒一聲按下吊燈,又光腳踩著地鋪去到她書桌邊滅掉檯燈。

    最後一盞小夜燈插在她床頭,整個房間只餘下一團小小的暖黃光。

    這一點光線在姜長樂的面龐上薄繪一層浮影,宋平安不敢去看她眼中搖曳的微光,俯身讓房間陷入一片陰影。

    兩個人一高一低地平躺下去,宋平安張著雙眼,四周的牆紙悄安靜地浮現出一顆顆星星。

    姜長樂房間的壁紙是螢光圖案。

    他的眼波撫過星星。

    宋平安只有一點點喜歡姜長樂,就那麼一點點,像肉眼在地上看星星。

    第25章 清者自清

    這一夜姜長樂睡得一動不動,宋平安卻意識清明地聽她講了小半夜夢話。

    她說起夢話,半張臉埋在枕頭裡,語句含糊不易懂,但是她嘴裡反覆出現的統共就那麼幾個音節。宋平安躺在她身邊,望著滿屋的星星逐漸黯淡下去,終於拼拼湊湊聽懂了三句話。

    「怎麼才能懂愛情?」

    「巴巴十號絕不認輸!」

    「我不哭了,姐姐。」

    這三句話聽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前後文邏輯,宋平安由此推斷姜長樂一晚上夢魘纏身,至少做了三個夢。

    第三個夢最為顯而易見,基調深沉悲傷,描繪了季長善和姜長樂之間的姐妹情仇。宋平安不了解季長善是怎樣的人,但是無論如何,姜長樂在夢裡也會是服軟的那一方。他對姜長樂柔軟的性格有複雜感觸,一方面慶幸這女孩子經常在他們的感情中做出讓步,另一方面卻擔心她被旁人欺負,包括她姐姐。

    當然了,宋平安尚且有理智,不會因為一個未被證實的夢境就厭惡季長善。他轉而思考起巴巴十號究竟是何方神聖,苦思冥想良久,最終認定這音譯的名號是姜長樂胡言亂語的產物,不必深究。

    至於那個有關愛情的夢境,宋平安不敢細想,怕姜長樂的夢中另有他人。不過上次他們在海邊喝酒,姜長樂提過一嘴有人說她不懂愛情。酒精和夢境是人類的兩大讀心術,酒後吐真言自不必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有其道理。宋平安覺得有必要問問姜長樂對愛情的定義,以便投其所好,誘她入網。

    他在腦中擺陣設局,凌晨四點鐘腦力不支,昏然入睡。姜長樂早上醒來時,宋平安側臥在地,雙臂環繞著抵在胸口,面龐朝她正安靜熟睡。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頭打量宋平安的眉眼、鼻樑。他長了一隻駝峰鼻,從上方俯視側面有超然脫俗的清冷氣,仿佛這人在天上修為了百年,如今不情不願地下凡歷劫。

    姜長樂看得出神,想上天真不公平,怎麼她就不能長一副高冷的樣子呢?

    如果生得像宋平安一樣非誠勿擾,旁人就不會認為請她幫忙是理所當然的事,更加不會在她表示為難的時候,用一種詫異且不快的眼神凝視她,猶如看什麼忤逆的寵物。

    姜長樂嘆息一聲,沉下腦袋遺憾許久,再抬眼時轉了轉黑眼珠,忽而從床沿探下小手捏住宋平安的鼻孔。

    他興許感到不適,面龐微動兩下,像要擺脫不明的束縛。怕他真被自己憋死,姜長樂鬆了五六秒手才又捏上去。

    過去的二十年,姜長樂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宋平安會被她玩弄於鼓掌,她略張開小嘴兒,嗓子裡發出極其克制的壞笑聲,從枕邊摸過手機給宋平安錄像。

    錄了剛有十秒,門外突然傳來吸塵器啟動的噪音。

    姜長樂愣了一下,臉上的印第安窩逐漸消褪,指尖還擱在宋平安鼻子上,沒注意到他忍無可忍,正從朦朧的睡意中復甦過來。

    哐當一聲,季曉芸拖著吸塵器一如往常地推門而入。

    在吸塵器的轟鳴中,三個人面面相覷,宛如一幅身處鬧市的世界名畫。

    季曉芸用怔愣的粗手指一撥吸塵器的開關,整個空間頓時鴉雀無聲,靜得連姜長樂閉嘴時牙齒咬合的聲音都呈百倍放大。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宋平安,他摘掉鼻子上的小軟手,翻身坐起來,跟季曉芸解釋了一句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姜長樂的房中。怕鬼當事人如夢初醒,嗖一下在床上坐端正,一邊捋順著稍微凌亂的鎖骨發,一邊附和著宋平安講了三言兩語。

    季曉芸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誰看了都知道這位母親並不相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出於單純的動機。她咳嗽一聲,清了下嗓子,一言不發地拖著吸塵器退出房門。

    她走出五步,又返回兩步,姜大勇在陽台上給花草噴水,見妻子來回踱步,神情異常,便問道發生何事。

    季曉芸摸著眉尾,抬眼問:「我以後是不是該先敲門再進房?」

    妻子的問題讓姜大勇汗毛倒豎,他從不知道季曉芸這母老虎竟懂一些禮貌,因而同樣陷入衝擊過後的餘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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