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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9:29:50 作者: 億本正經
宋平安垂眸瞧著眼前人那張憨態可掬的面孔,哼哼笑。忽然間,姜長樂像是想起了什麼,噢了一聲,從脖頸上取下張聽蘭女士送她的那枚平安扣,交回給宋平安。
「張姨可能被算命的騙了,你過去勸勸。」
宋平安聽姜長樂簡單講述了一遍事情原委,對他母親的離譜行為深感詫異。
多年以來,張聽蘭女士積極投身於麻將事業,輸多贏少,毫無勝負欲。她輸了錢也不惱,打完牌依舊哼小曲兒,是個真正只注重遊戲過程的豁達婦女。
這樣一位婦女,會因為牌運太背而去請大師指點?
宋平安過於了解他的母親,張聽蘭女士雖然一點不摳門,卻不具備慈善家的潛質,斷不會平白無故地給姜長樂送貴礦石。
在聽過姜長樂轉述的張氏胡言亂語後,宋平安單是想一想都要笑出來,而姜長樂對他母親的話深信不疑。
假如他們將來要結成夫妻,姜長樂合該掌握一些識破張女士的技巧。可是現如今他們倆八字沒一撇,宋平安為長遠打算,暫且站在他母親這邊,畢竟這種具體到年紀與性別的破解之法八成和姻緣有關。
宋平安原本不信這些歪門邪道,但是陷入了愛情的人類似乎對玄學格外執迷不悟。
像是星座配對,宋平安上高三的時候還假裝不經意地問過同桌女生,處女座和射手座是否相配,同桌女生答不很配,宋平安因此批判西方星座學故弄玄虛,轉而相信神秘的東方力量。
只是東方力量過於神秘,除卻宋平安和姜長樂的名字聽起來就是天生一對,男性當事人對其他的命運指示一概不知。
也許愛情本就歸屬玄學,理應用魔法操作魔法。
宋平安決定讓他母親放手一搏,於是破天荒地口是心是,先讚美了姜長樂戴上那枚平安扣十分靈氣,隨後又風輕雲淡地讓她先戴著,等他們一家三口從絳城回來了再說。
姜長樂喜歡被讚美,右邊臉頰陷下一溜淺淺的印第安窩。她沖宋平安揮了揮手,與他道別,宋平安一手抄在兜里,另一手向她擺了擺。
目送他消失於人海,姜長樂回身走出海城機場,上車前望了眼空中拖出一條白尾巴的某架飛機。
飛機上的人是回家去,還是到遠方?
都跟宋小嬌一樣吧。
姜長樂低下眼,視線落在面前的柏油路,把自己那顆飄搖不定的心栓緊了,開車往她母親的家具廠走。
家具廠位於市中心西側的郊區,簡單的三層小樓,圍一圈鐵柵欄,圈出一塊四方的水泥地院子,院裡養著兩條棕色的大土狗,人車一來,吠得鐵門都震顫。
熄了火,姜長樂從那輛掉了半截漆的紅車上邁下腳。
這輛車買了快二十年,零幾年的時候,海城的窄馬路上一共沒幾輛車,他們這輛紅色的日產車在道上嗖嗖奔馳,風風火火,別提多拉風。後來海城的馬路越修越寬,寬得一條單向路能跑四道車,南方的生意人也不知何時在一趟趟街上做起衣食住行的買賣。姜長樂上初中那年,季女士辦的家具廠四周已經南方家具廠林立,到馬姓爸爸帶領他的橙色軟體風靡全國時,海城的所有實體店都開始漸蕭條。
季曉芸是從哪一刻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姜長樂不知道。
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姜長樂眼中的媽媽挽著一頭黑長髮,每天穿濃厚色彩的大裙子,唇上擦得光鮮亮麗,小姜還偷偷爬上媽媽的梳妝檯拿口紅抹嘴唇,畫出一張血盆大口。季曉芸見了那樣滑稽的小姜還會捧腹大笑,笑聲明朗開闊,整個家猶如夏季風穿堂。
可那些都是生鏽的記憶了。
如今季曉芸的梳妝檯光滑無物,偶有的面霜、眼霜也不常抹,她剪了利索的短髮,燙成一勞永逸的小卷,她長了一圈軟塌塌的小肚腩,手臂和肩頸處的肌肉甚發達,一看就是經年累月的體力活兒造就的。
走進家具廠大門,第一眼就是季曉芸獨身搬起一張大木桌,門口停了輛白色皮卡,她要把這最後一張桌子堆到卡車後斗那小山一樣的家具上。
季曉芸捨不得僱人,廠里除了做工的師傅,連會計都由她兼職。
姜長樂見過她母親設計的帳簿,條理清晰易計算,假如季曉芸上過大學,她會有怎麼樣的人生呢?
不多想無用的假設,姜長樂快步上前幫她母親一起抬桌子。
季曉芸嚷著不用不用,說姜長樂不會幹活兒還添亂。
姜長樂不搭理她母親,毫無肌肉線條的胳膊使不上多大力,難道還一點力氣沒有嗎?
母女倆將桌子抬上車,季曉芸麻利地在家具上罩了一層黑布,拿粗繩前後左右拋上拋下,把一車家具五花大綁,捆得結結實實。
姜長樂偶爾搭把手,多數時候她母親動作快得根本不容旁人插手。
偏眼一瞧,她父親姜大勇坐在院子裡拿花生米逗狗,他身側的石桌子上擺著一盤咸炒花生和一碟小銀魚,兩個盤子旁邊一盞瓷質的小酒盅,裡面大概率裝著本地白酒巨頭晏氏釀的酒。
晏氏集團的董事長晏衛東和姜大勇同歲,八十年代末兩個人都在海揚中學上高中,同班同學,關係好到組了個小團體,一下課就在班上開演唱會,專門唱最火的香港流行樂。
當年的流行樂如今已是經典老歌,姜大勇和晏衛東的友誼也早隨著年月淡去,晏衛東逢過年還會給姜大勇打個電話,禮節上請老同學到家裡喝酒,姜大勇打著哈哈,也從不會把晏董事長的客氣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