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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9:10:18 作者: 余姍姍
陳敏是嚴格的,但從沒暴怒過。
方霄深知陳敏的雷區和喜好,從來不會故意犯錯去氣她,方霄也從來沒見過陳敏疾言厲色的對過誰。
直到兩年前,陳敏突然無緣無故的發脾氣,幾天前說過的話,幾天後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說過一樣,從頭說了一遍,甚至在講到公司某個case的時候嚴重忘詞,連合作多年的客戶名字都忘記了。
從那以後,這樣的情況屢有發生,這就是方霄記憶中的陳敏的第二次性情大變。
一個偶然的機會,方霄聽到陳家以前的事,尤其是他那素未蒙面早早去世的外婆,這才聯想到陳敏的性情大變,或許不是因為中年危機,不是因為更年期,而是老年痴呆症。
大約是因為陳敏這兩年的情緒不穩,經常會因為自己的忘事而挫敗痛哭,所以當唐朵出現後,陳敏的和顏悅色才終於令方霄鬆了口氣。
上次陳敏忽然想起唐朵是假冒的方芩,一下子又恢復到最初犯病時的狀態。
等唐朵回來,陳敏又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每一天都眉開眼笑,好像她生來就是如此。
說實話,方霄回想起這一切,至今都不敢相信後來這幾天是陳敏裝出來的,連他都被騙過去了。
也是直到這一刻,方霄才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抬起雙手蓋在眼睛上,低著頭說:「我母親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安心。」
梁辰沒有應。
過了片刻,方霄抬起頭,眼裡疲憊盡顯。
梁辰這才開口說道:「其實陳女士或許只是不善表達,他對你非常關心。」
方霄笑笑,沒說話。
這件事他心裡一直有數,只是從來沒有正視過。
他們母子的相處模式早就定了,不僅冷,而且硬,一切都講究效率,公事公辦。
而那隱藏起來的關心和付出,就像是湖面下的暗涌,等浮出水面了,才驚覺其中的力量。
梁辰話鋒突然一轉,問:「方先生為陳女士安排的老人贍養院,是不是方氏公司捐款投資的那家?」
方霄點頭:「是,這兩年也完善了很多人員配備,很快就會成為本市最好的養老院。」
這麼做自然是為了陳敏。
方霄甚至打算在將來病發後也住進去,只是不知道那時候陳敏還認不認得他。
聽到方霄的答案,梁辰不再發問。
該問的,他都已經有了答案,餘下的也不該他來八卦。
梁辰緊守著界限,低聲說道:「現在方先生已經知道了陳女士的秘密,下一步該怎麼做,需要我們怎麼配合,不妨考慮一下。無論方先生做出怎樣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全力配合。」
方霄沒有回應,他只是盯著梁辰看了兩秒,忽然說:「在那之前,我有兩個問題想問梁先生。」
梁辰正要起身,聽到這話又將手放到桌面上。
「請問。」
方霄:「我聽梁姨說,你在美國除了心理學,還念了金融學?」
梁辰點頭。
方霄:「既然了解金融,為什麼沒有朝梁家繼承人這方面努力呢?」
梁辰一怔,進而笑了:「我念書是為了對那個學科感興趣,不是為了接手家族事業。再說,我也不夠『餓』,恐怕接不住。」
方霄沒懂:「不夠餓?」
梁辰說道:「在美國,我也去過一些金融證券公司做過資料調查,了解過金融圈的背景歷史,上一代的金融大鱷全都是在『飢餓』的環境中殺出來的,無論是心理還是精神,他們時刻處於一種吃不飽的狀態,時刻保持著『飢餓』感。但是到了下一代,無論是繼承人、管理層還是小職員,都是從書本中學到的知識,空有學歷卻沒有嘗到過『飢餓』的滋味,到了實戰上自然也就『惡』不起來,缺乏想像力,試問這樣用書本堆砌出來的第二代如何接得住第一代的天下?」
梁辰在美國念書時,他們系裡就有一個金融學的博士。
那位學長原本已經讀了金融學碩士,還回國找了一份證券行的工作,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做的不開心,甚至「水土不服」,覺得那家證券行是小作坊,不夠專業,又認為國內的金融發展太緩慢,弊端太多,很多事情都不合理,根本讓人施展不開拳腳。
所以不到三個月,那個學長就回到學校,又修了一個金融學博士,還說要留在華爾街找一份契合期望的工作。
但梁辰對此卻有不同看法。
凡存在,必有道理,任何看似不合理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書本是對世界的總結,但書本不可能解釋一切。
上一代人有幾個是一出山就自帶高學歷?又有多少是經歷過實戰之後,帶著一身的經驗又去研修了學位?
依賴書本,難免坐井觀天,曲高和寡。
梁辰自認不是那塊料,在這方面梁星的手段比他合適的多,梁星和方霄都是在第一代的鞭策下長大的,雖然生長在富裕之家,卻時刻不敢懈怠,不敢因為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而膨脹,每每發飄就會有長輩拿小針把氣球戳爆。
梁星自小身負重任,和同樣有繼承可能的堂兄弟姐妹明爭暗鬥,算是在實戰中摸爬滾打長大的。而方霄有了陳敏鐵血手腕的鞭策,方氏在他的經營下也算有聲有色。
思及此,梁辰問道:「方先生已經開始找繼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