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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54:18 作者: 雲雨無憑
邢醫生卻說:「嘉樂,我知道是你朋友,你去吧,別待在這裡了。」
「情況到底怎麼樣?」
「就這樣,你自己看吧,輸血和擴容都在做,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我希望他馬上就好起來。」
「邢醫生,一定要救他,他不能死。」
「我知道,嘉樂,我會拼命救他的。」
忙碌的醫生和護士擋在了徐嘉樂身體的前方,病室里的各種儀器的鳴響聲,恰奏成一曲悲調的歌,劉嵐把徐嘉樂拉去了門外,她為他披上衣服,告訴他:「會好的,你要相信邢醫生他們。」
「我相信。」
「說真的,太危險了,幸虧被你朋友的室友及時發現了,他割得很深,太危險了。」
劉嵐的話不摻假,丁邱聞的室友同樣等在走廊里,看見了地上那些被腳步碾壓過的血跡,徐嘉樂沉默、思忖、躊躇,他轉過身去,看向走廊另一邊來來往往的人。
不可否認,丁邱聞的精神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他的病因為情緒的累積而起,他離開克拉瑪依,來到北京,卻仍舊沒能逃離孤獨。曾經,他承受了父輩遺落的痛楚,又被城府深重的男人傷害,後來,他做了許多件告別的事——故地重遊、賣掉房子、給喜歡的人寫信、在信中告白……
「嘉樂,你們關係很好吧?」
「很好,我們是在玉門一起長大的,有三四年的時間,一直都在一起,後來分開了,去年才有了聯繫,我們特別好,其實是他特別好,對我尤其很好。」
「你也很關心他啊,做了這麼多年護士,很少見到朋友之間有這樣的反應,你們更像是家人。」
「沒錯,我們有時候也像是家人。」
「他會沒事的,嘉樂,等搶救完了,要多陪陪他,讓他解開心結,別再想輕生了,還那麼年輕,有很多事沒有經歷過。」
「好,我會。」
接下去還是等待,站立著等待,踱步在走廊里等待,倚靠著門框等待,終於,邢醫生走了出來,他說:「嘉樂,人沒事了,就是情緒很消極,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你能不能聯繫到他的家人?」
「他沒有別的家人,就……我一個人。」
「你陪他多說說話,勸勸。」
「好,辛苦了,邢醫生。」
徐嘉樂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給邢醫生一個擁抱,也從他那裡收到了安心和踏實,他去病室里看清醒過來的丁邱聞,蹲在床邊,說:「哥,我來了,我來了。」
「我還沒死。」丁邱聞說。
「你不會死的,沒有人會死,你好好休息,我一直這裡。」
握住了丁邱聞冰涼的手,眼淚立即順著徐嘉樂的頰面滑了下去,他透過淚光看向他。
「要跨年了,」丁邱聞小聲地說,「2016年了。」
「快了,快到零點了。」
「要謝謝王哲救我,如果不是他突然回去,我肯定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哥,我同事全都跟我說了,改天我專門謝謝他,」因為丁邱聞的上一句話,徐嘉樂那樣狼狽地哭著,他說,「要是你真的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話的尾音被哽咽吞沒,變得像是嘆息。
丁邱聞卻說:「嘉樂,你騙我。」
「是真的,我這幾天一直在到處找你,晚上睡不著覺,就在街上閒逛,想遇到你,我覺得北京只有這麼大,總會遇到的。」
徐嘉樂伸出了手,撫上丁邱聞失血后蒼白的面頰,他告訴他:「你給我的信我收到了,你要活著,好好活著,我們慢慢地聊我們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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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藥物在身體裡發揮著作用,使得活躍的神經休眠,因此,丁邱聞睡了漫長的一覺,當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穿著護士服的徐嘉樂站在他的床邊,為他調整注射液體滴落的速度。
「醒了嗎?」徐嘉樂彎腰,看向他。
「一月一號了?」
「對。」
「你沒有休息?」
「休息過了,哥,我爸要過來,他特地給你做了吃的,」徐嘉樂拿出手機,特意翻出和徐鵬的聊天記錄,他把手機放在丁邱聞面前,說,「你看,他給你燉了湯,補身體的。」
「你告訴他們了?」
「是啊,我說了,有些坎總要過去的,是吧?」
「我挺丟臉的。」
「沒誰會覺得丟臉,我只會覺得心有餘悸,到現在還很慌,我不敢想如果你室友沒回去……我……是我對你的關照不夠,你的病都那麼嚴重了,我居然還不關心你。」
徐嘉樂抓住了丁邱聞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丁邱聞閉上了眼睛,想把手抽出去,卻沒有成功。
「我有我在意的事,那件事,我很怕你介意。」
臉色蒼白的丁邱聞瑟縮在被子裡,徐嘉樂很想撫摸他的發頂,安撫寵物一般安撫他;徐嘉樂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麼,他說:「我早就說過了,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
「是太在意還是根本不在意?」
丁邱聞終於問出了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可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徐鵬和韋舒霞走了進來,他們提著做好的午飯和給丁邱聞的補品,從容地出現,替代著逝去的丁嬌的位置。
沒誰說要原諒誰,也沒誰在祈求誰的原諒,舊的癥結還需要時間撫平,只是他們明白,不會再有新的癥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