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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54:18 作者: 雲雨無憑
    他假裝睡著了,假裝將頭枕在徐嘉樂的肩膀上,那一瞬間,對方的體溫和氣息一下子貼了過來,將丁邱聞包圍起來,丁邱聞幾經試探,終於,在換了另一個枕姿的時候抱住了他。

    這個過程中,丁邱聞首先在想,如果徐嘉樂從這個角度看過來,自己的臉是否真的漂亮,電視裡,影片的主角在親吻,露骨的聲效弄得人心臟緊縮,丁邱聞又在想,要是自己能和徐嘉樂親吻就好了,那必然是禁忌又瘋狂的,燈光這樣暗,唇齒緊貼,已經分不清粘黏的水聲來自電視還是來自他們,腦子裡不去想愛情和婚姻,不去想一天又一天平淡的日子,只感受當下的、夢想中的快樂。

    丁邱聞睜開了眼睛,他要注意自己的語氣,要用對方可能會喜歡的聲音說:「嘉樂,我睡著了。」

    「再睡會兒嗎?」

    「不了。」

    丁邱聞知道,往往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能總盯著對方看,應該將視線挪開,給對方深情地注視你的機會,果真,徐嘉樂在繼續看著他,說:「沒關係,你睡會兒,我現在不困。」

    丁邱聞繼續用了剛才的語氣:「我們不能……」

    我們不能沒有邊界感。

    「我們都是——」

    我們都是喜歡男人的男人。

    /

    徐嘉樂花了一個多小時開車,去岳父家把宋昕榕和小考拉接回來,孩子一見面就親昵地喊爸爸,往徐嘉樂的懷裡撲,徐嘉樂抱起他放進車裡,又將提前準備好的一袋巧克力餅乾遞給他,說:「你乖乖地坐好,我幫媽媽拿東西。」

    宋昕榕從娘家帶了兩隻很大的行李箱,打算回去之後裝要帶走的東西。

    她看著徐嘉樂,一邊將行李箱塞進後備箱裡,一邊說:「不用你幫忙,我連大摩托車都搬得動,再說了,這幾年都沒怎麼幫過我,我現在也不需要你幫了。」

    徐嘉樂撲空的手指攥了一下,重新貼在了褲子上,他說:「上車吧。」

    「你那個朋友……走了嗎?」她忽然問。

    「什麼朋友?」

    宋昕榕將後備箱重重蓋上,說,「我那天回去拿東西,看到行李了,還有男人的衣服,我在想是不是你哪個朋友過來住了。」

    「對,就是你那天看見的那個,他來北京找工作,住了幾天,已經走了。」

    徐嘉樂並不想刻意地瞞著宋昕榕,他想的無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宋昕榕既然發問了,他也能夠坦誠地告訴她。

    因為他知道,她是不會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的。

    宋昕榕哂笑,說:「你沒有勸他別留在北京嗎?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混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混出個人樣,他看見你過得這麼悽慘,他不趕快逃走?」

    徐嘉樂說:「我們的追求比不上你,只求過平淡的生活,不能相提並論的。」

    這顯然是挑釁了,大多數情境下會選擇退讓的徐嘉樂,忽然變得十分犀利,他鑽進了車裡,等著宋昕榕上來。

    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她不屑一顧的表情。

    小考拉拆開了徐嘉樂剛才給他的餅乾,遞給宋昕榕一塊,宋昕榕把餅乾叼在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我跟兒子商量好了,我們分開以後,他跟著我在姥姥家住,是吧考拉?」

    「對,爸爸,我們在姥姥家住,你要是想我了就過來看我,我要是想你了就給你打電話。」

    這一套措辭顯然是大人刻意地引導之後的結果,徐嘉樂問:「考拉,誰教你說的?」

    「姥爺教我說的。」

    徐嘉樂問:「你想跟著媽媽還是跟著爸爸?」

    小考拉愣住了,他仔細地想了想,說:「我都跟,跟著媽媽也跟著爸爸。」

    徐嘉樂說:「寶寶,只能選一個。」

    「我住在姥爺家就行了。」

    徐嘉樂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只聽在后座的宋昕榕說:「你這下該放心了吧,我不會把孩子丟給你的,跟著你整天喝西北風啊?你爸媽扣扣搜搜,連肉和雞蛋都捨不得給孩子做。」

    眼看著車即將開出這條胡同,徐嘉樂扶著方向盤,低聲說:「宋昕榕,你他媽別造謠了,以前跟他們一起住的時候,你哪次下班回去不是吃熱的?」

    「小米稀飯也是熱的,開水還是熱的呢,」宋昕榕看向窗外,她其實很不願意吵架,但她沒想到今天的徐嘉樂格外暴躁,她說,「我就是看不慣你全家扣扣搜搜的樣子,雖然說不富吧,但也不至於窮啊,用得著嘛?」

    徐嘉樂深吸一口氣,他在想,媽媽韋舒霞如果聽到宋昕榕的這些話該多麼寒心,他覺得全家都待宋昕榕不薄,在父母家住的幾年,兩個人無論下了白班夜班,都能吃到爸媽特地留好的熱飯,這已經很讓人知足了。

    宋昕榕輕笑一聲,繼續說:「你別覺得我在無理取鬧,你不是我,當然不知道我的苦,我多好啊,不要房子,什麼都不要,就跟了你。」

    徐嘉樂沒說什麼,注視著前方的時候,他輕嘆了一口氣,他忽然懊悔起剛才在內心裡對宋昕榕的責怪,的確,作為一個普通人,從眾多的方面來說,她已經足夠好了。

    窗外街景迅速掠過,車開進了日落那一瞬間的北京,華燈亮起,車裡沒有人在說話了,宋昕榕抱住了即將睡著的兒子,將臉貼在他的額頭上,她在沉思,感受著生活中死氣沉沉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何會走進這樣沉重、平凡、枯燥又不痛苦的氣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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