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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5:23:22 作者: 空烏
「我們」和「關係」四個字他咬的極重。
沈忘州注意到這點,心底的疑惑被狠狠撕開了一條口子。
「發現了麼?」胤淮輕輕笑了,意味深長地開口, 「三界內, 只有我的眼睛可以識破他們的關係。」
所以帝遲無論如何都要封印胤淮,只要胤淮不在了,任由他如何「隕落」,都只是世人眼中的罷了!
算盤敲得響,可惜事與願違。
沈忘州心底的疑問終於開闊,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怪不得季寒溪的修為提升可以這樣不合常理,怪不得胤淮已經封印了帝遲、帝遲還能操縱季寒溪, 怪不得帝遲不擔心自己奪舍失敗……
沈忘州手指攥緊了胤淮衣袍的墜子,內心驚訝的是胤淮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我、們?」
季寒溪瞳孔一震,不等他細想,一道金光驀地從眉心爆發,轉瞬席捲全身。
季寒溪壓抑地嘶吼了一聲,捂住腦袋弓起身,靈識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幾乎要撕裂屬於「季寒溪」的那部分「意識」。
不屬於他的記憶從大腦最深處浮現,巨大的信息量橫跨了凡人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時間和距離,記錄了讓他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和人——不,不是凡人,是……是仙……
記憶里總有一群仙者俯身對「他」行禮,恭敬萬分。
「他」看見了血流成河、死傷慘重的九重天,看見一個和帝遲長得很像的男人,被小師弟身後的鮫人親手撕下了頭顱,血染金殿,心口的悲痛欲絕明明不屬於他,他卻感同身受。
「他」看見了一位天尊仙者對「自己」說,「留這一縷精魂下入凡界,由我們的仙子親自孕育,只要您不暴露自己的靈力,就算是尊上都發現不了」。
「他」看見了母親!
季寒溪渾身巨顫,茫然地看著「自己」面前站著和母親一模一樣、卻穿著九重天仙袍的女子。
她面色恭敬地向「自己」匯報,「小仙已經順利成為了鮫岳仙宗的弟子」。
看到這裡,季寒溪已經沒有任何妄想。
這個視角。
他只是……帝遲的一縷精魂。
他就是帝遲,帝遲就是他。
他最在乎最思念的母親,只是帝遲命令仙者編造的一個夢。
這個世界於他只是一場鏡花水月,唯一的真實只有他放入心底的小師弟。
可他為了捏造出來的「母親」,親手扼殺了最後的真實。
……
季寒溪直起身體,一生二十餘載不過是一場騙局,他卻忽然平靜了,重新握緊「母親」的鯨骨扇,少年身姿挺拔清冷,眸光黑沉,低聲問沈忘州:「你奪舍時,他可有留下些什麼。」
沈忘州搖頭:「沒有,我不算奪舍。」
不算奪舍,意思是他來到這具軀殼時,「沈忘州」已經死了。
普通的修者,魂魄墮入冥府,此去數月,早已輪迴。
「你要找他麼?」沈忘州輕吸了口氣,此時的心裡只剩下世事弄人的唏噓。
本該成為修真界一段佳話的大師兄和小師弟,天賦異稟的兩人最後反目成仇,一人在最不甘心的年紀身隕,魂飛魄散,一人獨活,卻活的破碎不堪。
「找他?我去何處找?」季寒溪忽地笑了,仰著頭看向刺目的日光,太陽那麼烈,和小師弟的靈力一般,刺得他流淚,「輪迴後的他還是他麼,只是一縷殘魂的我又算什麼?」
沈忘州沒法回答他的問題。
從古至今,有無數輪迴轉世相認相愛的傳說故事,可一個人徹底忘了前世,有了新的記憶和□□,更有了與前世不同的經歷和境遇。
這樣完全不同的環境塑造出的,真的還會是同一個人嗎?
鯨骨扇「撲通」一聲掉入海中,沈忘州肩膀一松,身上源於季寒溪的控制終於消失,他可以活動身體了,也不必擔憂帝遲玩以命換命那一套了。
季寒溪意識到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能夠擺脫了帝遲的控制,他失去了一切,沒有任何與帝遲一起見證「三界盛世」的欲望。
帝遲已經徹底孤立無援、走投無路了。
就在沈忘州準備和胤淮一起將帝遲和季寒溪封印時,帝遲雙眼驀地變成血紅,他魚死網破地吼著,嘴裡的話已經聽不清晰。
赤燼察覺到空氣中的靈力波動,提醒道:「小心!」
沈忘州周圍是安全的,一個瘦弱的身影憑空浮現在季寒溪身後,手裡的短匕狠狠刺向了他的心臟——
沈忘州瞳孔緊縮,赤紅的靈力不自覺地充斥全身,雙眼片刻間失去了神采。
胤淮「哦?」了聲,攔在他腰上的手不著痕跡地點了下,一抹幽藍閃過,卻沒有攔著沈忘州。
沈忘州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一劍擋開了匕首,同時斬下了行刺之人的頭顱——
竟然是江照雪!
他的身體早已經徹底變成帝遲的傀儡,雙眸慘白,斷裂的頸口沒有一滴血。
匕首移開寸許,仍然刺進了季寒溪心口,他後退半步吐出一口鮮血,眼睛卻震驚懷念地盯著沈忘州的臉,眼底濕潤,口中模糊地呢喃「忘州」。
沈忘州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與此同時,一點幾不可見的弱小紅芒從他眉心飄出,化為點點星火,飄散在空氣中……
「忘州!」季寒溪急切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一點溫熱,轉瞬間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