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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05:23:22 作者: 空烏
沈忘州下意識回頭,正對上面具那雙空洞的眼睛——
鮫人語氣幽幽:「小修士,她在嫉妒我們呢,看那副嘴臉,可真醜。」
沈忘州默默收回視線,內心瘋狂吐槽。
這鮫怎麼茶里茶氣的!
驚穢握了握拳頭,氣悶到詛咒:「他早晚要死!」
胤淮捂住沈忘州的耳朵:「夫君可聽不得這些。」
驚穢幾萬年來不僅打不過胤淮,就連口舌之快也向來逞不過,這會兒揚手便要趕人出去。
胤淮卻忽然笑了,漫不經心地握住沈忘州的手,抬起來對著驚穢的方向。
「急什麼,小修士的委屈還沒消呢。」
沈忘州不知道鮫人便是司溟,這會兒只當鮫人是成心過來氣驚穢的,而他就是那個氣人的「武器」……
只是驚穢活了萬年的神了,怎會看不穿這點小伎倆,他與鮫人完全不熟啊!
正疑惑著,指向驚穢的指尖忽然一陣水流包裹般的涼意。
驚穢動作微頓,整個身體忽地僵住,一道極細的血線從脖頸浮現,那顆雍容尊貴的頭失去了連接,向肩膀一歪,直直掉了下來!
沈忘州震驚地看著。
他幹的?
不,是鮫人借他之手乾的。
他剛要收回手指,就看見驚穢左手一晃,接住了那顆頭,動作暴躁地按在了脖子上,傷口轉瞬間癒合。
驚穢昳美的臉上閃過暴怒,她本就是脾氣極差的神,這會兒和從前無數次一樣,被胤淮輕易激怒。
她口不擇言地怒道:「胤淮!你不要欺人太甚!」
空氣中再次響起那陣海浪聲,沈忘州眼前和耳邊一陣模糊,他不知道驚穢做了什麼,整個人困極了一般歪進鮫人懷裡,失去意識昏昏欲睡。
胤淮穩穩地摟住沈忘州:「為何叫我名字?」
這聲音從意識深處響起,驚穢同樣在這裡回答:「你不惜隱瞞身份也要留在區區人族身邊,上古神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胤淮下巴抵在沈忘州發頂,聞言撫著沈忘州的脖頸,漫不經心地笑:「你幾萬年都不曾與人結髮為夫妻,如今反應這樣大,是真的嫉妒我了?
「還是說,你還在等那狐狸哪日瞎了眼,忘了他的夫人,來與你長相廝守?」
一番話說得殺人誅心,驚穢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你們都是瞎了眼的男人!若非為了那人族祈禱,赤燼怎會落得如今的下場!天道難違,人族壽命就是如此短暫,你要步他的後塵麼!」
驚穢自天地初開,與另三位神明共同誕生起,就痴戀赤燼,可惜赤燼屢屢拒絕毫不留情。
驚穢本不急,她與他生命漫長,又怎會急於一時,直到赤燼與一位人族結下姻緣!
人族!那麼弱小卑鄙猶如螻蟻的人族!
赤燼痴心一片,為了對方找遍天材地寶延長壽元,甚至不惜耗費巨大的靈力為整個人族祈福,站在了人族那邊。
也因此被鳳凰鑽了空子,萬年前那場戰爭里隕落到只剩下一縷精魄……
可那人族女子還是死了,諷刺地死在了祈福那晚,死於壽元散盡。
天道不可違,人族註定無法擁有無盡的壽元,無法陪他們永生。
「我與他從來不同。」
胤淮眸色幽深,指尖划過沈忘州頸後,引出一道繁複華麗、紋路肅穆的血色符文,符文正中心鑲嵌著一點深邃的藍,像濃縮成一滴的海,沉重的美。
「他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話音未落,胤淮額前浮現出同樣的紋路,只不過沈忘州頸後的紋路是正,胤淮額前是反。
驚穢辨認片刻,終於意識到胤淮做了什麼,她聲音陡然提高,失色道:「你用精魄與人族結契了?!」
她仔細看著兩道符文,咬牙道:「你將主契給了他,契約一旦形成,他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是不是瘋了!」
胤淮在那一滴藍上輕輕一點,符文便乖順地重新進入沈忘州的身體。
他瞥向驚穢,輕飄飄道:「這就算瘋了?」
驚穢一時無言,她看著睡得酣甜的沈忘州,一陣陣不安席捲。
鮫人的精魄是鮫人的全部生息,是天道最為寵溺的存在,只要精魄尚在,胤淮便不死不滅。
除了胤淮,沒人可以拿到他的精魄。
連接胤淮於沈忘州的契約,名為「祭」。
是一種極為霸道極端的上古禁術,唯有胤淮可以開啟。
胤淮將精魄以主契的形勢獻祭給這個人族,人族便強行突破了天道束縛,擁有了與胤淮同樣的壽命。
主契受到的所有致命傷將全部由胤淮承擔,胤淮隨時聽從主契的召喚,保護對方。
毫無保留地讓人族同他一起享受漫長的生命。
這場契約里最致命的一點,是胤淮不僅要獻祭精魄,還要獻祭生命,才可以完成。
鳳凰丹魄與狐狸精魄尚且只能讓胤淮陷入沉睡,但只有這一種方法,可以徹底殺了胤淮——那就是主契的意志。
所以驚穢才說胤淮徹底瘋了,怎能這樣輕易地將性命交給卑鄙的人族!
胤淮並不覺得這有多瘋狂。
他無法理解人族淺薄的愛意,更無法確定對方的承諾是否唯一,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沈忘州與所有人族都不同,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