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2023-09-18 02:12:34 作者: 抵風
    「嗯。」剛燒過的喉嚨有些發啞,江簫倚靠在沙發上,手指來迴轉著酒杯,垂眼盯著裡邊的晃動的白色酒液:「這幾天是有點兒煩。」

    「嗐,煩了也別這樣啊!」程科揮揮手,有些不以為意:「折騰自己幹嗎!」

    江簫抬眼瞧他。

    對面的人正沒心沒肺的仰頭噸噸灌著啤酒。

    程科是他隔壁大學的鐵子,還是他高中三年的同桌,原本高中關係也沒有特別的好,僅是泛泛之交,上大學後趕上十月一,他跟麼雞他們去外面玩,在地鐵站遇見了他。

    準確點兒來說,是撿到了他。

    這人路痴,當時要跟南京的一網友約見面,結果地鐵轉線找不到路,手機導航在地下動不動就斷信號,急的他滿頭大汗,於是很戲劇性的,程科不知所措間回了下頭,來了個驚鴻一瞥,就瞥見了他高中三年的全能學霸同桌,登時感動的熱淚盈眶。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老同學重逢的感人場景被程科單方面持續了三秒鐘後,江簫就被他當了人工智慧導航。

    可惜路痴真的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的,江簫給程科講了六遍路線,他依舊傻愣愣的沒聽懂。

    沒聽懂,還特別著急趕路,大汗不停流著,嘴裡念叨著見網友見網友,急的直跺腳。

    江簫從他不算太善良的人性中勉強摳出點兒人道主義情懷,脫離了麻將隊伍,親自帶他轉了三趟線路兩路公交,把人送上了火車。

    事後程科回來,跑來他學校找他,請他和麼雞他們一塊兒吃了頓飯,席間一幫子人都聊的歡暢,一來二去的,他們往來才開始頻繁起來。

    程科那次回來,其實是失戀了。

    初三就開始談的網友,因為家庭和學習諸多限制,他上了大學後才有機會去找她。

    程科認定對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了解他的真命天女。

    倆人互傳過照片,對方用了美顏,但程科能看出,真命天女還是有幾分花容月貌的。

    見面之後,對方也確實有幾分姿色。

    三十七歲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濃妝遮住了眼角的細紋,紅唇誘人。

    吃飯的時候,程科一直對著人家尬笑,寶貝兒甜心小心肝兒什麼的,反正是叫不出來了,他試探性的稱呼了聲對方姐姐,然後對方說,他們之間結束了。

    姐姐想要超脫俗世跨越年齡和身份的愛,奔現後程科的第一句稱呼,就打碎了她的幻想。

    那天程科和他們喝酒,醉的很清醒,他淚眼模糊的看著江簫,說:「俗世里活著的人,妄談什麼掙脫俗世太可笑,咱們都是俗人,逃不掉的。」

    就這一句話,江簫突然對自己木訥寡言的同桌改了觀。

    江簫沉默了很久,然後對他說:「你說的對。」

    程科含淚沖他悽慘一笑,低頭吐了他一身。

    有時候,失戀是個好事兒,痛苦教人成長,程科失了一回戀,一夜之間就豁達了起來,人也比之前開朗了不少,在大學裡還認識了不少新朋友,活得比從前都要快樂。

    江簫承認自己很羨慕程科,他不喜歡犯錯,所以他從沒跌跌撞撞的去努力爭取。

    他連失戀的機會都沒有。

    「別憋著,」服務員端來了兩大盤烤串兒,程科挑了根兒賣相好的,邀功似的遞給江簫,嘖道:「有什麼話就要說出來,說出來能好受的多!」

    「知道,」江簫接過串兒,偏頭問服務員:「我們這桌還剩下多少沒烤?」

    「還有二十串。」上菜的服務員是個新來的年輕小哥兒,伸手給他比了倆指頭。

    「哦,」江簫回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六點四十了,他轉頭跟人說:「那些七點半的時候再烤,我帶走。」

    「好。」服務員小哥點點頭,推車子離開了。

    「這就是你想說的?」程科在對面吭哧吭哧嚼著串兒,嗤笑著揶揄了句。

    「我沒什麼想說的,」江簫拿起酒瓶子跟他碰了碰杯,仰頭一口悶進喉嚨,然後長吁一口氣:「我只想和你喝酒。」

    「嘖嘖嘖,完了完了,」程科吧唧著一張油嘴,恬不知恥道:「你愛上我了。」

    「操!」江簫沒好氣兒的一笑,桌底下踹了他一腳:「做你的好夢去!」

    「誒誒誒,」程科湊臉朝著他:「我這張小白臉兒啊,多少姑娘富婆都爭著搶呢!」

    「滾一邊兒去!」江簫嗤了聲:「你可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嘿!」程科挺嘚瑟一揚下巴:「我有資本!」

    「傻逼!」江簫已經喝空了兩瓶啤酒,拎著空瓶放桌底下牆邊堆著,舉著白酒杯跟程科碰了碰,玻璃杯撞出啪呲的聲響,他抬眼看他:「別廢話,今天這瓶白的咱倆要不幹完了,誰都甭走。」

    「操,怕你啊!」程科也仰脖一口氣兒喝下去大半杯,哈出一口刺辣的酒氣,然後朝江簫倒空了杯子,跟人炫耀著笑:「誒,忘告訴你了,我暑假偷摸練喝酒了,這回一定能喝過你!」

    江簫沒說話,又給他倆滿上,舉杯湊過去,示威似的看他一眼。

    程科和他對視一眼,搖頭嘖了聲,端杯子就撞上去,又是一聲啪呲清脆的玻璃撞響。

    「想醉就醉,」程科仰頭一口乾了,對江簫說著:「有什麼不痛快的,能忘一會兒是一會兒。」

    江簫低頭沒回,眼睛長在了酒杯上,掌心黏在了酒瓶子上,倆人一喝完又沉默著繼續倒。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