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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22:54 作者: 花二白
討厭回去尋找那一個屬於自己的自恰點,討厭自己所有的不自在、心慌、無緣無故的坐立難安、說不清的難過情緒、拼命忍住的眼淚、被扼住喉嚨穿不過氣的窒息,討厭自己說不出任何話來,給不出任何回應。
就像食物變質有一個過程,林棲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
在懵懂的年紀,林棲甚至因為自己是個有人心疼的小孩而感到高興,可是隨著年齡增長,那些關懷嚴絲合縫得讓她感到窒息,一切溫暖的親情變得刺扎,戳著她,拽著她往下。
她的情緒沒有得到正確的疏導,彷徨又無措,她敏感的小心翼翼地接受著所有愛,又不知道該怎麼回饋,於是她的思想,她的行為,一次次選擇叛逃家庭,從毫不聲張到明目張胆,是她讓林家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如履薄冰,她讓所有人尷尬,她變壞得無跡可尋。
連她都覺得自己矯揉造作厭惡可恨,林棲一直在撕裂自己。
周寧抱住林棲,聽見她無望地說:「又是因為我,死去的是爸的愛人,哥的媽媽,連姨媽都想拿刀砍死我,爸和哥真就不痛嗎?真能不介意嗎?我做不到,我沒辦法再把刑台雲帶到他們跟前。」
以前看影視劇,愛情能戰勝一切,相愛的人總能歷經千帆越過所有隔閡苦難相擁在一起,可真落到自己身上,她真的跨不過去。
也有可能,是沒那麼愛吧。
可是心裡又真的很痛。
沒有一條路可走。
*
是十三號林棲生日那天,刑台雲在計程車上接到林洲的電話。
他曾在電梯裡跟林棲說給彼此留一點機會。
被一刀砍倒時腦子裡想的竟然是希望這樣血淋淋的自己不會嚇到林棲。
醒過來時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口渴,只是很想見林棲。
握著林棲手說別哭的時候很遺憾要是能再多一點點力能把她抱進懷裡就好了。
林棲開車撞麵包車的那段視頻監控,身上的傷口疼得睡不著的深夜他投屏在電視上看了很多遍。
他知道自己經常被林棲遺忘,也從來不是她的第一順位。
甚至明白,如果被砍的人換成紅毛或者綠毛,林棲也會奮不顧身。
即使這樣他還是高興。
只被選擇一次也高興。
他那麼大年紀的人了,卻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在醫院裡的那段時間他甚至開始去看心理醫生,希望能改變自己對love的悲觀思想。
刑台雲想去踩一踩那有可能的未來,也許這一次出院回去,他主動一些,摒棄那些克制,他和林棲之間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故事也不一定。
可是林洲的電話讓刑台雲往後退了。
他被告知自己和林棲之間存在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可能一腳踏出去,林棲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刑台雲我們離婚吧。』
刑台雲逃回了北京,偶爾偷偷來看她一眼。
他一直在等林棲的電話。
像已經預知結局那樣等待著。
他沒有理由說出『我們試一試』『你別跟我離婚』這些話。
刑台雲的情緒內斂,林棲的電話打來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機。
「你好些沒有?」電話里她的聲音溫涼低緩。
「好多了。」事實上他已經出院。
如果是正常的夫妻關係,可能接下來他們會說一些日常廢話來填補這段時間的空白。
可他們的婚姻是畸形的。
「你回來後我們聊聊吧。」林棲開門見山。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好。」刑台雲低低地應下,想了想又道:「可能要兩周左右,我得在這邊把事情料理完。」
「沒關係,不急。」林棲這樣說。
之後一個星期,刑台雲全力配合警方和醫院那邊的調查。
回去前一天,警方官微發布了案件進展通報,那封陳情書中的一些不實信息不攻自破。
聯合調查組也公布了詳細的手術再調過程,確定刑台雲手術操作沒有問題。
網絡上的聲音還是紛雜,但網絡熱度已經退潮,被新的熱點代替。
刑台雲飛機落地後先被祁主任喊回了醫院。
是一名心衰竭患者的多學科問診會議。
會議結束,祁主任跟刑台雲聊著患者情況往病房轉,他才不管那什麼狗屁停職公告。
「58歲,三高,前幾年出過車禍患後遺症較多,腎衰竭並伴有阿爾茲海默症,日常不能活動不能平躺,二尖瓣重度反流,主動脈狹窄伴反流。」周宸運跟在旁邊匯報。
「不論是病因還是患者狀況都跟我兩年前接收的一個病人差不多。」刑台雲說。
祁主任道:「我就是從你們主任那得知後才把你喊過來參加會診的,原本還擔心你會拒絕不肯來。」
畢竟網上辱罵他,醫院背刺他,付出心血汗水換來這樣的境地該是心灰意冷。
而刑台雲呢,他是那麼個平和溫柔的人,有成年人的體面,比成年人寬闊。
陪床的家屬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年輕男孩,神情都比較緊張。
刑台雲跟祁主任在檢查患者情況時周宸運就跟家屬聊一些輕鬆的話題。
「聽聲音你們不是本地的。」
女人:「對,我們是從S城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