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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3:46:57 作者: 顧了之
    便利店裡半邊明半邊暗,他就那樣靜靜坐在光影交錯的地方,低下頭閉上了眼,眉心微微皺起,像在心裡認真說著什麼。

    孟疏雨皺起眉頭,慢慢走了進去。

    短短三米的路,卻花了她整整十步。

    無聲站定在周雋面前的那一刻,周雋恰好睜開眼,抬起頭來。

    他怔愣思索的神情告訴孟疏雨,他確實有些醉意,但或許還不算醉得太重。

    因為下一刻他似乎反應了過來,忽然看著她失笑喃喃:「真這麼靈驗……」

    孟疏雨眼睫一顫,眉頭卻擰得更緊:「……許什麼願了?」

    一個從來不過生日的人,在他二十八歲生日這天的最後十五分鐘,從只有他一個人的家裡奪門而出,走進一家簡陋的便利店,買了一塊十二塊錢的三角慕斯蛋糕,趕在最後一刻點上了蠟燭——他許了什麼願?

    周雋從座椅上站起來,對她笑了笑:「我不怎麼過生日,你別讓我上當,不是都說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在單曲循環周杰倫的《楓》: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我點燃燭火溫暖歲末的秋天/為何挽回要趕在冬天來之前。

    第41章 怎麼可能

    他的疲憊和醉態掩飾不住地掛在臉上,注視著她的眼睛卻在笑。

    孟疏雨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周雋。

    應該說她從來沒見過誰在她面前有這樣複雜的神情。

    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周雋看她的眼神不是簡單的意外或者驚喜。

    更像是他背著重重的行囊,孤苦伶仃地在沙漠裡找了一路水源,直到體力耗盡,連絕望都發不出聲音,只剩認命的關頭忽然看見了一片綠洲。

    他的眼睛像在說,他得救了。

    孟疏雨盯著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盯得太用力了,感覺眼眶酸得有點發脹。

    沉默片刻,她輕吸一口氣瞥開眼去,低頭看向桌上那塊小得可憐的蛋糕,抿了抿唇:「你這樣會靈驗才怪……」

    周雋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去。

    「許願的時候把手握起來,不是讓你平放在桌上,是要舉高到下巴,」孟疏雨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卻放輕,「許完願也不是這樣就好了,得把蠟燭吹滅才算數。」

    她話音剛落,一陣冷風灌進店裡,燭尖那點搖曳的火光倏地覆滅。

    余煙飄散向風中,轉眼消失不見,只剩一截發黑的殘芯。

    孟疏雨重新看向周雋面帶恍惚的臉。

    真的沒人教過他怎麼許生日願望。

    怎麼會沒人教過他怎麼許生日願望?

    孟疏雨眉頭蹙緊的時候,周雋卻像被這風吹醒,目光往她敞開的外套一落,忽然上前攏緊了她的衣襟。

    孟疏雨往後一退,起了個頭又僵住,低下頭去看周雋的手。

    周雋動作很快地扣上她薄呢外套最頂上那枚羊角扣,再彎腰往下,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腰越彎越低,最後弓著背滯在那裡,盯住了她的腳。

    她的腳前半藏在毛絨絨的拖鞋裡,後跟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察覺到他的眼神,孟疏雨抬手推了下他的肩膀,往後挪了兩步。

    周雋直起身往四下望去,快步走到貨架邊拿起一雙保暖襪,到收銀台結帳。

    收銀員看了兩人半天早就看呆,愣愣掃了他的碼。

    「麻煩幫我把蛋糕打包吧,謝謝。」周雋跟收銀員說了一句,轉身把孟疏雨拉到一邊。

    孟疏雨順著他的力挪到桌邊坐下,見他拆開包裝,捏著襪子蹲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一把擋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周雋抬頭看她一眼,默了默,把襪子遞給她,站起身來。

    孟疏雨後知後覺地發現腳後跟真的好冷,背過身匆忙穿好襪子,重新把腳塞進拖鞋。

    收銀員剛好在這時候送來打包好的蛋糕,遞給周雋。

    周雋一手拎著蛋糕盒,一手移到孟疏雨頭頂,像要摸摸她的頭,臨到碰著她髮絲忽然一頓。

    孟疏雨一抬眼,看見他懸在半空的手慢慢攥攏,然後垂了下來。

    「回去吧。」但周雋還是在笑。

    孟疏雨起身出了便利店,兩隻手裝進外套兜,低著頭往小區走去。

    走了一段路,發現周雋就跟在她側後方,一直沒上前和她並行。

    地上兩道斜長的影子始終保持著一截不尷不尬的距離。

    一路走回公寓樓下,孟疏雨握上大門門把,推門之前又回過頭去,看向台階下目送著她的周雋。

    看了一會兒,她突然說:「我沒收樓文泓的東西,上樓就把他拉黑了。」

    周雋略帶遲疑地點了下頭,像在分辨她這話的意思。

    「上次他來送火鍋,我也沒請他上樓。」孟疏雨又接了一句。

    周雋又慢慢點了一下頭。

    「我說這些不是覺得有義務跟你解釋,就是不喜歡別人摻和我的事,被誤會我也不舒服。」孟疏雨硬邦邦說完,不等周雋反應,轉身推開了門,「就這樣,走了。」

    周雋站在原地,看她走進電梯,看電梯門闔上,看電梯外電子面板上的數字從一跳到七,最後停住。

    深秋的風捲起滿地的枯葉,吹鼓他身上單薄的襯衣,也把他吹了個清醒。

    從那晚收到孟疏雨說「最近不用接送我了」的消息起,他好像就沒有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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