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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12:06 作者: 歲冷
    似乎——

    也不一定。

    就算周逞的母親不來找她,當時那種尷尬困窘的場面,哪怕事情還沒有定論,她也不願意讓他受到一絲牽連。

    可即便如此,因為自卑心作祟而不讓他知道分手實情,對他仍然不公平。

    蘇窈莓在心裡反覆研磨這件事。

    很想找個時機和他說清楚。

    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最大的問題:

    ——遇事硬扛。

    明明有周逞可以商量的,為什麼總是掠過他,自己決定一切呢。

    醒悟道理可能只需要一個瞬間。

    也可能需要七年。

    -

    八月初,天氣依舊炎熱。

    和父親見面那天,周逞提前請好了假。

    明知道和他無話可說,卻還是忍不住心懷期待。

    記憶中那個西裝革履滿面春風的男人,現在也因為病痛的折磨,而熬成了一把瘦到形銷骨立的殘軀。

    周逞站在病房門外,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心臟像是被撕裂了一個小口,細密的疼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哪怕父子關係淡漠到連陌生人都不如,

    周逞還是會為他感到難過。

    「爸爸,昨天的化療疼不疼啊……」成淮州露出了只在父母面前才會有的稚氣依賴。

    病床上的虛弱男人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VIP單間的環境很好,卻還是充斥著死氣沉沉的消毒水味。

    「爸爸不疼。」周父牽著兒子的手,笑起來滿眼慈愛。

    「州寶啊,別光想著掙錢,做生意得實誠,別耍你那些小心思。」

    「爸給你鋪好路,」他像是苟延殘喘著,拼著最後一口氣吊在這個世界上,

    「以後的日子,你自己好好過。」

    成淮州用力握緊父親的手,身形顫抖,喉嚨哽咽著一聲一聲地喊他。

    好一個父慈子孝的畫面。

    周逞面無表情,敲開病房的門。

    「阿逞來了……」周父強撐著病軀想要坐起來,成淮州連忙去扶,被他擺手示意,

    「州寶,去找醫生核對一下治療方案。」

    周父支開小兒子,房間裡只剩兩個人安靜的呼吸。

    周逞在過來之前幫他交了三個月的醫藥費。

    這些錢,就當是作為兒子最後的孝心。

    「好久沒見,阿逞又長高了。」

    沉默良久,周父扯開一個略顯生疏的笑容,有些討好地看著他。

    周逞淡漠點頭:「謝謝。」

    「……」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周父看著窗外蔥蘢茂盛的枝葉,又抿起蒼白的笑容:

    「我可能活不久了,以後你們兄弟倆,還是得相互扶持才行。」

    「不必您說,我和江冽一直都在相互扶持。」

    「阿逞,你知道我說的是——」

    周逞的耐心徹底耗盡:「如果您想說的是這個,那我們沒什麼再見面的必要了。」

    「您確實是一位好父親,」

    他回想起父親對成淮州發自內心的慈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但不是對我。」

    臨去世前最後的時刻,還在想發設法給小兒子鋪路。

    真有你的。

    周逞心臟原本疼痛的那個小口子,不知被什麼東西糊住了,只剩下痛到極致的麻木。

    躲在門口偷聽的成淮州狠狠喘著粗氣,

    對周逞的態度感到非常不滿。

    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進來,義正言辭怒喝他對於父親的漠不關心。

    「成淮州,你可以進來,」

    周逞冷冷一笑,從沙發的夾縫裡抽出錄音筆丟在桌子上,

    「但同樣的招數,不要再用第二遍。」

    高考前私生子的流言,就是成淮州用錄音筆,一邊激怒他的情緒,一邊營造出所謂的「鐵證」。

    成淮州的臉色不太好看。

    或許他這次並沒有那般惡毒的心思,但周逞也沒空猜測是何用意。

    與他無關。

    直到轉身離開,周父情緒激動地拍著床板,枯瘦的手背滿是青紅色的針眼。

    「阿逞,阿逞。」

    男人大口喘著氣,把頭用力埋下去。

    「對不起,其實爸爸也想關心你,爸爸也想把你當成寶貝來疼愛……」

    周逞的腳步一頓,眼前走馬觀花似的顯出那些畫面。

    那些溫馨的、幸福的、甜蜜的、一家三口的、唯獨不屬於他的畫面。

    在自己父親的家裡,卻活得像是寄人籬下。

    拍全家福時尷尬地站在角落裡。

    吃飯時不敢多吃一碗。

    坐車暈車想吐也要強撐著,不肯讓人覺得他是累贅。

    去遊樂場時成淮州蹦蹦跳跳,一手牽著一個,他什麼都沒有。

    他什麼都沒有。

    「阿逞,爸爸也想對你更好一點,讓你過得更幸福……」周父還在聲嘶力竭地懺悔著。

    周逞閉上眼,平靜地和父親做出最後的道別:

    「我已經不需要了。」

    如果說來之前的周逞心裡還泛著漣漪,現在的他就是一潭死水。

    父親對另一個兒子的愛,已經成了慣性。

    到他這裡,只有滿眼尷尬和侷促。

    周逞走在路上,深深感覺自己孤身一人。

    七年前的孤寂蕭瑟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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