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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3:14:41 作者: 菸葉
「一周一個電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舍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自己的媽媽,李子安打了個招呼起身去一旁接電話。
王琴在電話那頭聽到嘈雜的聲音,忍不住質問:「兒子你這是在哪裡呢,怎麼這麼吵?」
「外面,跟舍友聚餐。」李子安如實說。
王琴一聽,眉頭皺了皺,忙囑咐他:「你千萬別去路邊攤吃,那不乾淨衛生,萬一吃出病了怎麼辦?下次要出去吃就去商場餐廳里,聽到沒?」
「媽,路邊攤也不見得不乾淨衛生,又不止我一個人吃,大家都沒事。」李子安耐著性子解釋。
「那只是現在沒事,誰知道以後怎麼樣,你是不是還喝酒了?」
「我成年了。」
「誰跟你說成年就能喝酒了,我一天不在你身邊,你膽子就這麼大了嗎?喝酒容易傷肝臟,你……」
王琴還在電話那頭絮叨,李子安喝了點酒膽子也大了些,忍不住低吼了句:「你能不說了嗎?好不容易聚會,被你說的都掃興了。」
「李子安,你怎麼能這麼跟媽媽說話呢?媽媽說這些還不是為你好嗎?」
「夠了!」這話像是打開了某個李子安不願回憶的開關,他本已經妥協軟下的軀殼不知何時又強硬起來。
「我不想再聽這種為我好的話了,媽,你要真的為我好,能不能不要把你生活的重心都放我身上好嗎?這樣只會讓我感覺到壓力。」
「你有壓力?我一個人養你我沒壓力嗎?我也想不管你啊,可是你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
王琴不理解一個未出社會的孩子哪裡來的壓力,真正有壓力的明明是需要養家餬口的大人。
不敢生病,吃飯也縮衣節食,寧願虧待自己也不能窮了孩子,這是當代很多家長的思維,卻得不到孩子們的理解。
無效溝通最為致命,因為很快能夠消耗掉一個人的情緒與耐心,當李子安發現自己跟母親無法溝通時,他不是想辦法去解決,而是選擇了逃避。
他開始不再跟母親說起學校的事,電話也沒以前接地勤快,若王琴問及原因,李子安會心安理得地說因為學習忙碌,實則卻在宿舍跟室友組團打遊戲。
他像是要把十幾年失去的假期和快樂通通彌補回來,好的習慣養成很難,可壞的習慣卻相當容易。
從未翹課的李子安在室友的帶領下體會到了一次翹課後的新鮮與刺激,他們躲在宿舍整日不出,也不必去社交,一切都讓李子安感到舒心。
隔著電腦屏,誰也不認識彼此,李子安可以在遊戲裡盡情地發泄自我,在外人面前根本不敢表露出來的叛逆在遊戲裡逐漸顯露,被積壓的情緒也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地方。
後來期末,李子安因為翹課原因,老師平時考勤分打得極低,每回在及格邊緣低空飄過,還被人調侃為「天選的運氣」。
李子安信以為真,覺得自己真有那個運氣,無論怎麼浪都能夠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可後來他想錯了。
上天給的東西,無論天賦還是運氣,都是虛無縹緲的,獲取概率隨機。
李子安終於體會到了掛科的感覺。
第一次掛科,他心裡有些羞憤,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侮辱。
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成績還不錯的人,李子安就連不及格的次數都少之甚少,可如今他卻掛科了。
成績單上的分數給了他當頭一棒,竟讓他的窘迫無所遁形,周圍平時跟李子安一起曠課打遊戲的舍友還在一旁慶幸自己沒掛科,嘴上念著要去燒高香拜拜。
見李子安不說話,有人就問了李子安一嘴:「李子安,你怎麼樣,沒掛吧?」
李子安撓撓頭,企圖用笑意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這次運氣不好,掛了。」
舍友詫異後向他表達自己的同情,當然也有人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把這事情當成樂子,說李子安怎麼這麼倒霉。
是挺倒霉,打遊戲的三人,就他一人掛科了,能不倒霉嗎?
凡事有一就有二,一回生,二回熟。
當李子安再次掛科時,那感覺跟初次就不一樣了。
初次掛科的時候,他還知道羞憤,愧疚,覺得花了母親的錢卻對不起她,竟玩物喪志到這種地步,而自己又戒不掉。
再次掛科,李子安不再像之前那樣愧疚,並且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了個藉口,他將掛科的原因開始歸結於題目太難,又或者他本來就不是學計算機的料。
等掛科次數逐漸多到母親那邊也瞞不住時候,面對母親的失望與質問,李子安開始將這事再往後推,漸漸歸結於母親身上。
若當初不是她非要逼自己學習計算機,結果會不會就不同了?
這事情放在常人看就是個不可能發生事件,無法做比較,更別提結果。
可偏偏李子安一股腦鑽進了胡同里,自己跟自己開始較勁,若當時他能夠堅持些,堅持去學自己喜歡的科目和專業,成績是不是就不會跟現在那樣一塌糊塗了?
從人性的角度去看,將錯誤歸咎給別人會讓自己感到輕鬆。
李子安在自己毫不知情地情況下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他變得敏感,自卑,開始放縱自我也不再感受到內心的煎熬,體驗著新穎的「差生」生活。
沒有人喊他停下來,周圍的朋友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繼續這樣的萎靡生活沒什麼問題,也不會再有人為他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