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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3:14:41 作者: 菸葉
離開時,弟弟尚在襁褓之中,再遇已經能夠走得穩穩噹噹,開口喊我「姐姐」了。
我討厭「姐姐」「哥哥」這樣的詞彙,在我印象中,這些字詞和太多不好的記憶牽連,他們並沒有給過我安全感。
可那時候我有想過,我要當一個好姐姐的,哪怕我並不太喜歡這個弟弟。
可現在想來,我也並沒有當成好姐姐,若不然也不會對他的事情鮮少過問。
如今唯一感謝的是父母親許下過承諾,願意供我讀書至大學,這怕是我這輩子都還不完的恩情。
在校的四年,苦於為學費和日後生活做打算,回家次數便少了些,父母親有過怨言,甚至當著一眾親戚罵我良心被狗吃了。
那時我就在想,若真被狗吃了該多好,我就不會因為這短短几個字而難過了。
大學期間,寫過不少策劃和文案,寫時洋洋灑灑,可每到與父母親對峙時,我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有恨過這種羈絆,一直牽連著我的神經,討厭說出違心的話,終日還要怕他們難過。
可我想,這大概就是親情吧,並不是所有親情都能如書上那般和睦。
我也應該嘗試接受這種不完美。
後來遇到了先生,他如八月的驕陽,燦爛而奪目,輕而易舉拆穿了我的逞強。
我開始學著放下心中的芥蒂,平和溫柔地看待這個世界,也是他給了我擁有一個家庭的勇氣,若不然,我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是陣風,四處流浪才是。
和先生創業是一件很艱苦卻又意義的事情,我們都將彼此規劃在了未來之中,那些光鮮亮麗下旁人看不見的狼狽只有彼此知曉,比如先生有時忙碌到一周都沒時間去洗澡,傳出去實在有損他「成熟」的形象。
公司做大了的唯一缺點就是忙碌,先生越來越忙,早出晚歸的次數逐漸變多,我也不是多想的人,直到他身上染了不同香水的味道,我才漸漸察覺到自己是不舒服的,不想讓他這麼胡鬧,可我終究沒說出口,那樣不體貼,也太卑微。
後來我想,我大概是怕真相揭開後和自己想的如出一轍。
自從畢業後,家裡的電話打的勤快了些,幾乎是母親給我打的,偶爾聊幾句,再提到弟弟就業的事情,我想到公司那些靠著自己實力走進來的小孩,婉拒了,又被母親罵了頓。
無非是些難聽的話,也不是沒聽過。
後來母親不再執著於讓我給弟弟安排工作,倒是直接要錢了,目的很明確。
思及母親養育之恩,我給了,拿的個人財產。
後來許是要錢這件事比找工作更容易讓我同意,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的父親也開了口,我無法拒絕。
我不清楚一個父母生育自己孩子,是因為愛還是因為生了沒有辦法,所以順手照顧一下。
如果是第二種,我想我應該就是順手的那個孩子。
我厭惡自己一次次妥協於父母的軟言軟語之中,更擔憂著自己原以為「岌岌可危」的婚姻里,失眠的痛苦向我襲來。
我知道我病了,如果我不脫離出來,沒人能夠幫得了我。
怕先生看出異常,我儘量學著以往平穩地語氣跟他對話,有時會不太自然,但先生可能過於忙碌沒看出什麼。
我有去看醫生,買了藥,只是看著空蕩的身側,這藥不吃也罷。
先生第一次說出「離婚」時,是在醉酒狀態,考慮到酒後吐真言的情況,我繃著臉差點沒控制好自己情緒。
思來想去,這一天終於來了。
隨著先生日漸早出晚歸次數的增多,我是有那麼一些預感的,甚至「離婚」二字這段時間在我腦海演練過,我以為我聽到時能夠更加平和,可我想太多了。
雖然先生後來將那兩個字收了回去,但我卻放在了心上。
我最終沒能好好照顧自己,越來越怕接到家裡電話,甚至在先生試圖靠近時變得敏感。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不想在先生面前失控,所以努力地工作,想著有一天我當真不在了,他也能輕鬆些,就當謝謝他給我圓過一場「家」的夢。
車禍是我萬萬沒想到的,頭腦閃過的最後一幕是先生許諾要給我一個家的畫面。
我很喜歡他所描述的那個家,也很抱歉可能不能夠再陪他了。
意識混沌的情況下,我聽到了一陣幾近絕望的哭聲。
那哭聲和先生的聲音很像。
他很久沒這麼嚎啕大哭過了,上一次還是結婚的時候,因為感動。
我可能就是他命中的劫,足以令他大喜又大悲。
胸口很沉重,眼皮也無法睜開,身上的每一處脛骨無一不在疼痛,只能隱約聽到先生哽咽的聲音,無法給予回應,也無法替他擦淚。
這是我最無助的事。
後來的某一天,意識漸漸清醒,聽到了先生的自白,才頓悟先前是我誤會了先生。
沒有所謂的第三者,只是我們缺乏正確的溝通,導致出現了對彼此感知的錯覺。
最後,感謝先生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終於可以脫離第一次生命的桎梏了。
——「從今以後,我,張知年,將永遠成為艾佳敏的歸屬。」
先生笑著說。
我沒有告訴先生我很樂意,因為行動足以證明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