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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2:29:57 作者: 時常
中年人望著他,深呼吸一口氣:
「孩子,我看你實在年輕,在天上流連幾日,等回到人間,也該長大成人了。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那隻喜鵲也許講了個可怕的故事,但是你怎麼知道那就是真的?」
「藏起羽衣,不讓仙女飛翔,這當然是留住她的一種方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那仙女鐵了心要走,為什麼還留下來生兒育女?為什麼不自盡?為什麼不逃走?所以說,這件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何必多管閒事,棒打鴛鴦?」
「世上的話,你最好只信三分。」中年人嘆口氣,「另外我告訴你,真正拴住一個女人,不在於剝奪她飛翔的權利,而是要讓她相信,自己已經不會飛了——你明白嗎?」
中年人的語氣里,是一陣難以掩蓋的得意:「可以讓她吃些苦頭,或者是懷上孩子,或者是斷掉與外界的聯繫。總之,讓她主動死心,勝過一切棍棒刀槍。」
河生看著他陰森的樣子,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這個人的確是個變態!
中年人見他如此戒備,旋即一笑:「我只是這樣一說……我會送你回到人間的。」
河生本能地攥緊了拳頭:「那麼,你說的這些話,我也只能信三分了。」
「等你回到人間,去蜀中找一個叫嚴君平的人。他知道這世上的一切。到時候,我說的是真是假,自然就知道了。」
「嚴,嚴君平?」河生懵懵懂懂,「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這裡是哪兒,你又是誰啊!」
「走吧。」
中年人一揮手,就突然掀起滔天巨浪,昏天黑地。萬千煙霧撲入視野,身體猛的一搖,河生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托起來,旋轉著,下墜漂流。
多遠了?多久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後來他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村口河邊。此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
這個地方的人全變了模樣。河生手忙腳亂地跑到屠戶家,發現早已物是人非,周圍的一切都無比陌生。
他衣衫襤褸,鞋子破爛,踉蹌地行走在疑惑排斥的目光中。偶爾有孩子往他身上扔石頭,河生只是回頭瞥了一眼,孩子便被父母立刻抱走。
後來鄉人都說,河生是個瘋子。
他格格不入地活在這裡。雙眼無神,念叨著一個名字,總是望著天空發呆。
他好像在尋找什麼,等待什麼。他一路乞討,破衣爛衫,手裡總是抓著亂糟糟的羽毛。偶爾有人同他講話,他也總是走神,靜靜地遲疑。
如此十幾年。河生迷頓半生,周折輾轉,來到了蜀中的一個地方。
有一天,河生走到一座山,費了很大的力氣。
他不再年輕了,走山路會氣喘吁吁。山頂上荒草齊膝,蟲鳴唧唧。夜色無邊無際,如水一般浸染。而那草木之中,席地躺著一個灰衫人。
他幾乎和周圍融在一起,河生險些踩到他。
「喂!」河生喊道,「你是誰?你幹嘛呢?」
「我?我從小時候開始就整天光看日月星辰。」灰衫人目不轉睛地望著星空,「你知道嗎?星河的浩瀚無邊、日月的絢爛思想、星座行走的周旋變化,都對應著人間的喜怒哀樂,興衰榮辱。」
「這麼多年你就幹了這個?」
「這麼多年我都沒參透規律啊!」灰衫人哈哈大笑。河生在他身邊坐下,閉上眼睛感受夜晚的風。
「……不過要說有趣的事情,那是十幾年前了。那是一個不符合規律的事情。」
灰衫人緩緩開口:
「十幾年前的七夕前夜,有一客星,沿銀河逆流而上,經過日月之畔,夜犯牽牛星。」
河生扭過頭。他喉嚨一緊,心血翻湧,渾身一震。
河生問:「你叫什麼?」
「我的名字?很多年無人提及了,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幾十年,幾百年?跟星河的浩瀚相比,人世變化只是滄海一粟,」
沉默片刻,灰衫人緩緩說道:
「我叫,嚴君平。」
(全文完)
註:本文改編自《夜航船·天文部》
原文如下:
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見浮槎到岸,乃賷糧,乘之。至一處,見婦人織機。其夫牽牛飲水次。
問:「此是何處?」答曰:「歸問嚴君平。」君平曰:「是日客星犯牛斗,即爾至處。」
第46章 亞當之死(一)
辛甜甜:
你好。
不知道你收到信的時候是早上還是晚上,總之,你好。
上次你問我的問題,我想了很多回答。
都是很有趣,值得思考的。儘管許多答案存在合理性,但如果想要條分縷析地探究到深處,依然需要時間。
問題:什麼樣的角色最受人歡迎。
這個問題中最重要的定義並非角色,而是人。什麼樣的人。
男人喜歡征服世界,鮮花美女圍著自己轉。儘管此刻一無是處受盡白眼,可是總能乘風而起,揚眉吐氣;女人喜歡成為強者的附庸,全世界的第一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享受著他人追悔以提升自己的身價。
或者,也要分年齡段,小孩子愛看大航海冒險,中年人閱讀《厚黑學》,老年人抱著收音機聽評書;或者,要分地域,研究發現北上廣深的人閱讀量占全國前四,主要內容是職場充電與出國培訓,而南京、成都、天津鍾愛閱讀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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