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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2:20:33 作者: 雲朵偷喝我酒
    沈蘭溪不由得駐足, 踮腳想要瞧個分明,好奇道:「那是在做什麼?」

    「杜伯父辭官要還鄉, 皇上准了, 另賜了黃金百兩,杜伯父把那錢送去了東霖學堂, 當作是京中貧苦人家孩子的束脩,這許是那些人家感念其恩, 特來答謝的吧。」祝煊說著,把踮腳看熱鬧的人拉回來。

    前兩日, 他與許有才和向淮之一同把營私舞弊一案寫做了奏摺,在朝堂之上奏稟,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 分毫沒有私藏。

    真正營私舞弊的人雖是沒查到, 但是也能證明杜大人是被冤枉的,如此還把人關押詔獄實為不妥,幾個肱骨老臣在朝上一同請求放人,使杜大人官復原職,皇上臉色雖難看,但也不得不讓下令將人放了。

    只是當日幾近退朝時,杜大人在外請求面聖,於一眾昭昭中,主動跪請乞骸骨還鄉。

    入獄一趟,那才氣卓然的人不見了,身著白衣跪於大殿之人,亂了發,折了腰,面如土色。

    一時間,朝堂之上譁然,眾官相勸,吵鬧得宛若菜市,只那被勸之人恍若未聞,垂眸抿唇不語。

    峰迴路轉,得了這麼一句,皇上神色變得溫和許多,出聲寬慰幾句,見他堅持,最後只得是一臉遺憾的准了,又賜了布帛銀兩給他當盤纏。

    「我上回與母親一同來參加賞春宴,言辭間家裡似是與杜家相交甚篤。」沈蘭溪疑惑道。

    祝煊『嗯』了聲,「杜家原出濟南,杜伯父與父親一同上榜,榜眼探花,後又一起共事幾十年,感情自是比旁人深些。」

    「榜眼探花?那狀元郎是誰?」沈蘭溪生出了聽故事的心,好奇的問。

    「是我叔叔。」一道聲音平白插了進來,帶著些病里的孱弱,卻是耳熟的緊。

    沈蘭溪循聲瞧去,就見袁禛立於她身後兩步遠,比上回見瘦了許多,身上的袍子寬鬆的厲害。

    她有心想聽聽這少年漾春風的故事,卻是閉了嘴,不敢多問。

    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人危險的很。

    祝煊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的把沈蘭溪拉至身後,面色無波的與他打招呼,「袁郎君。」

    「祝大人。」袁禛與他頷首見禮,又轉頭咳了幾聲,面上湧起些血色。

    沈蘭溪聽得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忽的覺得自己喉嚨也有些癢,乖乖躲在祝煊身後輕咳了兩聲,忽的對上了他瞧過來的視線。

    「怎麼?」祝煊問。

    沈蘭溪鼓了鼓臉,似是有些氣,「聽不得咳嗽聲。」

    這是病,但治不好。

    「旁邊有茶樓,袁某可否請祝少夫人潤潤喉?」袁禛一副守禮模樣。

    哪是喝茶,分明是要講故事與她聽!

    沈蘭溪心裡糾結,祝煊沒查到那賣答案的人是誰,但她有些猜量,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是哪有袁禛這般的,還主動往小祝大人臉前湊!

    茶樓雅致,木質樓梯,踩上去還會咯吱咯吱的響,包廂里,木窗撐開來,樹葉的清香與茶香在微風中交融飄蕩。

    沈蘭溪像是頭天沒複習的裸考考生一般,心裡惴惴不安,委婉道:「其實,我沒那麼想聽故事……」

    「但袁某想說啊。」袁禛傾身為她斟茶,笑道。

    沈蘭溪摳摳手指,往門口又瞧了一眼,氣道:「你敢說給我郎君聽嗎?」

    「少夫人也可喚祝大人一同來坐。」袁禛絲毫沒有被威脅了該有的神色。

    他這般氣定神閒,沈蘭溪反而猶豫了,沒好氣的道:「天色不早了,有話快說,休想賴我一頓晚飯。」

    袁禛側頭又咳了兩聲,才一手撐著下巴,似是喃喃自語:「從哪兒開始說呢?嗯……先說我叔叔吧。」

    那個狀元郎?

    沈蘭溪心裡問了一句,面上卻不顯。

    「我叔叔袁嵐,京城人士,學於東霖學堂,於十五歲那場科考,不負先生所望,摘得狀元頭銜……」

    嗓音如夏風徐徐,沈蘭溪似是窺見了那少年英才頭戴金華烏紗帽、打馬遊街的意氣風發的模樣。

    東霖學堂,先帝御筆題名,其中先生皆是學中大拿,京中子弟趨之若鶩,先人逝去,後繼者不興,終是難掩頹敗,直至袁嵐於十五歲之年,在科考中一舉奪魁,才使得這座學堂興往日風光。

    「我叔叔好酒愛交友,沒多久便與同樣身負才華的杜行知引為好友,二人一同以文會友,還辦了安榮院,收養流落街頭無父無母的,教他們讀書識字,珠算作畫,時人戲稱他們為『左袁右杜』,只好景不長,正是娶妻的年紀,兩個大男人總是同進同出,時日久了,難免有人覺察出些什麼來。」

    沈蘭溪眉梢一動,眼睛都瞪圓了。

    勁爆啊!

    袁禛掃到瞬變的神色,輕笑一聲,飲了口手裡捧著的熱茶,才又徐徐道:「我叔叔好男風,杜行知亦是,二人在斷袖之癖的傳聞前,便已互通心意,不離身的玉佩送了,手中的中書君送了,就連身子都互相給了,只那約定好相守一生的話,只我叔叔當了真,被人瞧見親熱時,我叔叔認了,受盡白眼與嘲諷,等來的卻是杜行知一句『飲酒不識人,當真抱歉』。」

    沈蘭溪一巴掌拍在桌上,杯里的熱茶被震得晃了晃,一張芙蓉面上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禽獸啊!

    「朝堂上風言風語起,叔叔被罷官,學堂的先生可惜他一身才氣,引薦他入堂為師,只那一雙手,再也寫不出引人傳誦的詩詞,作不出眾人交相稱讚的畫作了,沒多久,那學堂里似瘋似痴的先生,躺在來年初春的鵝絨飛雪之上,再未醒來。」袁禛說著,手指沾了茶杯里漸涼的水,似是在桌上隨意的塗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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