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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06:13 作者: 里傘
對高永霈來說,允哲不是他的孩子。允哲是他的一件物品,一個工具。我因此醒悟,其實這件事我想了好久。當年舞會發生的事情並非意外,那是高永霈為我和知沅設下的一個圈套。他找到我,標記我,是想要我以omega的身份為他生下理想的子嗣。他與知沅的婚姻不可以存在第三者,知沅要維繫高陳兩家合作的絕對純粹,不會允許除了自己孩子以外的私生子出現。而如果這世界上有哪個omega能讓知沅放棄這條底線。只能是我。知沅永遠不會傷害我。
與高永霈保持這令人作嘔的伴侶關係十年,我終於清楚認識到他是怎麼樣的人:他沒有感情,他只利用感情。他可以將自己的兄弟送去給每一個利益相關的alpha,可以用寰宇的生死存亡要挾知沅,也可以隨意將允哲打造成他想要的繼承人模型。還有我,當然有我,最完美最安全的犧牲品。我什麼都不能說。知沅在高家並不安全。高永霈每次見我都會與我重複這一句。他說陳知沅最近過得不錯。
主,我向你禱告,如你憐憫世人,應燒死藏於其間的惡魔。
……
10月27日,晴
今天看小報,其中有一篇隨筆頗值得玩味,摘錄一二。
「佘公山原本只是北區的一座土丘,全得當年佘梟雄的慧眼識珠。這位梟雄命手下軍隊大興土木,填海造山。他在半山的住宅壯麗恢弘,是名副其實的皇帝屋。」
「梟雄一代人傑,卻難窺人心。部下叛亂,以煤油致佘公山走水,皇帝屋於大火中付之一炬,佘梟雄終未逃出,死前祈鬼神降下災禍,凡毀他肉身者,子輩當受此山奴役,生生世世。」
「今日的佘公山已是豪華住宅區,人人皆嚮往之。是否有能力在佘公山上購置房產,成為了三山富豪們的衡量標準。這樁陳年逸聞空有威懾,實際不值一提。但筆者認為,現代人過分沉溺於金錢、地位與權勢,駕馭與奴役在其中彼此轉化。梟雄的詛咒只不過以另一種方式傳承了下去。」
……
11月1日,晴
今天夾竹桃謝了,到時間了。花有周期,總有一天會再開,只是再開的花不是看過的那一朵。我來這世界短短三十多年,自大些說,經歷或許比很多人都豐富,我卻覺得這份豐富痛苦,但痛苦會結束。我只是想念允哲,他馬上就二十歲了。離上次分別已過十年。頭一個十年,我不是個好母親,對他關懷太少。後一個十年,我也不在他身邊。他會不會恨我?恨吧,應該恨,恨我能讓他將注意力轉移一些也是好的,有人吸取這恨意,說不定他會輕鬆許多。
我請明嫂去找知沅過來。我與知沅更久沒見了。這難熬的二十年之間,我始終都在抵擋永久標記造成的同化,試圖保持情感的獨立,但說實話,同化很早就已開始,我現在真正能靠自己想起的關於知沅的事情,已經很少很少了。但殘存的那些都極其快樂,一絲一毫的痛苦都不摻雜其中。知沅讓我懂得許許多多事情,那一切本身就是無價的。愛不可估量。
上月去檢查身體,醫生與我道明,以我現在的狀態最多不過半年時間。半年,六個月,我可能還要再見高永霈六次,我一次都不想見他。在這條路的盡頭,我只想見一見知沅。有許多話要對他說,最重要還是不能讓他對我的道別感到太難受。我希望他永遠開心,再苦也要擠出一點時間想些開心的事情,若是想起的開心事情與我有關,我便心滿意足了。
我聽見明嫂說話的聲音。知沅來了,他在上樓了。就寫完這最後一句吧,我已不再需要反思。
方婕愛陳知沅。始終如一,永不止息。
(終頁)
第73章 平安夜
褚易並不記得他是如何走出房間。他鎖上房門,回到臥房將日記本與那個未打開的盒子放進抽屜,然後坐下。
方婕的三十年人生在他腦中盤旋不去。獨坐幾分鐘,褚易咬牙,起身披上外套,下樓與汪嫂說出門一趟。
汪嫂驚訝,說這都快五點了,東家隨時都會回來,您是要去哪裡?
褚易沒有回答,出門叫上司機,囑咐對方開去城中。
他還記得高永霖畫廊的位置。抵達後,他下車,看到安保派了一部車跟在自己後面,就做個手勢,讓車裡的人在樓下等待,隨後獨自坐電梯上樓。
畫廊似乎正在進行一場展覽,門口豎了海報,寫著展覽標題:涅槃後永生。
褚易推門進去。整間畫廊不見一人,氛圍有些冷清。他走到中央的那副巨大油畫前,停駐觀看。
畫布記錄的是一滴血落下的過程。創作者捕捉到了血滴落時搖搖欲墜的一刻,白熾燈打在上面,猩紅色顏料泛出一抹冷光。褚易往下看,標牌寫著作品名:fall from heaven。
「beta也對藝術有興趣嗎?」
褚易回頭,高永霖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omega依舊是那副疏離的模樣,他見到褚易並不意外,走到他身邊,看著畫作說:「這幅畫是我在海外收的,當初見到我就在想,到底是什麼顏料才能讓這滴鮮血的顏色如此還原,後來才知道這並不是顏料,而是畫家用自己的血染成的。我很欣賞這種為藝術獻身的行為,所以開了高價將它買下。」
他偏過頭,對褚易說:「想買嗎?如果你有誠意,我賣你一千萬,怎麼樣,考不考慮?」
「不用了,」褚易拒絕他,「我只是來確認幾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