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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06:13 作者: 里傘
    一連幾天,他高燒不退,去醫院也不方便。汪嫂只好遣家庭醫生上門為他看病,依靠掛水和大把藥片好不容易壓下熱度,等到真正恢復意識已是第四日的下午。

    暴雨已停。褚易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是挪到窗口,拉開窗簾看花園。園丁在其中忙碌,那株樹已經被重新種下,在原來位置偏左一點的地方,依舊是細弱的一棵獨自立著。

    聽汪嫂說,高允哲來過一次,就在第二天,褚易病得最厲害的時候。他特地過來種樹,種完就走。

    您大病一場,東家竟也不上來看看。她提起時口吻憂愁,似乎是頗有微詞。

    忙嘛。褚易回答。

    汪嫂嘆口氣,她如今與褚易親近許多,偏僻宅子就他們兩人平日說話作伴,難免生出點相依為命的情誼。她將煮好的粥送到褚易手上,勸他多吃點,這病生的颳走了臉上血色,本來人就瘦,再不好好補一補,只怕以後只能摸到一把骨頭了。

    褚易摸摸身體,的確是稍顯嶙峋。他接過粥,等到喝完後,汪嫂交給他一個牛皮紙袋,說是今早剛寄來。

    他問寄件人是誰。汪嫂搖頭,說袋上沒寫,也不是通過郵政,可能是對方親自上門投遞的。

    褚易打開紙袋,裡面是幾張照片。他看內容,基本都是高允哲與一個眼生的女人在社交場合的片段。有一張拍得最清晰,兩人肩並肩坐著交談,距離稍顯親密,女人纖細的天鵝頸上戴著一枚omega專用頸環。

    拍攝的角度刁鑽,手法也很熟悉。褚易瞭然。他翻到背面,有兩行小字,第一行是標註的日期與地點:1月16日14時,半嶼。正是昨天。

    第二行,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褚易以前在叄周刊的報銷單上看過很多次。辛苦了。他暗笑。以後如果不做新聞了,羅望倒是可以考慮改行去送快遞。

    他將照片放回袋子,拿起小碗吃水果。汪嫂細心,蘋果都切成適合入口的大小。褚易吃得慢——他在玩。先用叉子在一片蘋果上戳出一個洞,然後拔出去戳下一片,直到將每片都打上小孔的印記,他端起來欣賞一番,再一口一口地吃掉。

    這顆蘋果一點都不甜。他想。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褚易這次的康復期久得反常,整整兩周才恢復。日常除了乏力與咳嗽之外,已經能下床走動。周助理中間來看過他幾次,每回都帶一堆名貴補品,堆到後來連廚房都堆不下。

    褚易偶爾問起他高允哲在做什麼,周助理就像嘴巴裝了拉鏈,什麼都不肯說。

    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在相親嘛,如何,還順利嗎?姚家的千金喜不喜歡他?

    褚先生,我不方便評價東家的私事。

    你偷偷告訴我不就行了,我又不會和他講。

    這次買的野山參品質很好,能固本培元,讓汪嫂給您燉著吃吧。

    助理的嘴難撬,褚易也就不多問他,反正羅望的照片隔三差五就會送來,有時紙袋裡還會附一本叄周刊。最近娛樂生活版集中火力跟拍高允哲,將他與姚家那個omega約會的行程追得極細,從中午用餐到下午茶再到私人晚宴,無孔不入。文案用詞熱烈,什麼愛火痴纏一股腦全部使上。編輯部幾個鬼才,還擬兩人的口氣寫了一段簡訊對話,裡面的「高允哲」一口一句「寶貝」看得褚易直樂,指著對汪嫂說,自己這輩子要是能聽見高允哲叫誰一次寶貝,就剁一根手指為他慶祝。

    汪嫂也被逗笑了,但還是帶點責怪地說褚先生,您手臂上的傷還沒痊癒,這種話還是少說些,太不吉利了。

    好的好的。褚易答應。他手上被拉出的口子留下一條淺淺的疤,不嚴重,只是消退需要時間。

    這一時期,高允哲長久不露面,卻有別人代勞上門。那天是褚易的發病日,他因為前段時間生病免疫力太差,打了兩支補充劑都不起效,反而病症加強,整個人難受得要命。汪嫂瞧見也著急,她多少了解褚易的體質特殊,小心地詢問他是否要找高允哲過來。

    褚易滿頭大汗,蜷縮在被子裡虛弱地說別了別了,不要找他。你打電話去任氏康建中心找一個叫任帆的醫生,讓他來就行。

    汪嫂立即說,我直接和司機開車去請這位任醫生,這樣更快些,褚先生您再忍耐一下。

    依存症病發時,不是說忍就能忍。汪嫂離開後,褚易又打了一支補充劑,不起效,醫療型alpha信息素此時就像人在極度口渴的狀態下痛飲海水,是治標不治本。自己需要alpha,一個真正的alpha。現在,馬上。

    褚易躺在床上大喘氣,迷迷糊糊中聞見一縷信息素。身體下意識有所反應,他仔細地嗅了嗅,發現並不是高允哲身上潮濕的氣味,而是一股類似機油的味道。

    這股信息素太刺鼻,熏得褚易有點想吐。他撐著身體爬下床,走出房間想看看情況。

    一開門,樓下的起居室站著一個alpha。對方沒貼抑制劑,機油味的信息素就是從他身上飄出。

    不速之客抬起頭,他並不驚訝褚易的出現,眼中反而有幾分玩味。褚易心猛地一跳,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掉頭回房間的時機不好,他只能挺直背,裝作無事發生,扶著樓梯扶手慢慢走下樓,刻意與對方保持了一段距離。

    「高大少爺。」他盡力穩住聲音:「你怎麼會來這裡?」

    高允恭看不出半點拘束,他坐上沙發,擺出主人姿態。宅子裡安靜地反常,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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