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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04:31 作者: 里傘
叉燒忍不了,立馬衝上去。程諾文單手拉住它,小狗原地騰空表演轉圈,回頭瞪他:寶要戰鬥!
你給我老實點。程諾文指著它鼻尖命令。
叉燒氣得牙癢,它不去就是落了下風。狗的世界尊嚴也很重要,萬萬不能輸給眼前的袖珍惡魔。
它奮力與程諾文拉鋸,結果邊上那團黃毛搶先站起來,施施然踱到吉娃娃面前。
大狗一個俯身,魄力十足,吉娃娃見狀怪叫一聲,趕緊彈開。
狗家長恨鐵不成鋼:讓你四處下戰帖,走了,回家。
吉娃娃被制裁拖走,叉燒激動地嗷嗚亂叫,將不屬於自己的勝利收入囊中。
那頭的叮叮車已經重新趴下,默默養精神。小狗繞著它走一圈,覺得這隻大狗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給自己當保鏢還蠻不錯。
打定主意,它按住叮叮車,肉墊拍下去,當蓋章,隨後看程諾文:算寶養的。
程諾文哪裡摸得清小狗的花花腸子,只發覺叉燒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著叮叮車的敵意減輕不少。它不再折騰程諾文,大部分時間都想著調動叮叮車的積極性,讓對方陪自己玩。
老狗雖然精力有限,但還是會儘量陪同。能動兩下的話,它就跟在叉燒後面,聽對方嗚噫嗚噫介紹家裡的領土——這塊寶尿過,那塊也尿過。
要是提不起勁,它便躺著,將身體當成滑滑梯給叉燒取樂。小狗偶爾啃它耳朵,叼在嘴裡甩,叮叮車也放行,甚至側過身讓它咬個盡興。
寶的新玩具。叉燒驕傲,自認還是這個家庭的統治者,晚上硬是擠進叮叮車窩裡,睡得四仰八叉。
兩隻狗和睦相處,程諾文終於能喘口氣。叮叮車來之後,他暫停了代理遛狗的工作,長寧一眾狗家長受罪,可是一聽說他家有隻病重的老狗要照顧,紛紛理解並送上祝福。
一名老客戶有過類似經歷,找他私聊:講句不中聽的,狗狗走之後的事情不少,寵物墓園現在都要提前預定了,你最好早做打算。
這件事程諾文沒和丁昭商量。對方如今深信叮叮車情況好轉,貿然與他提及,也許會即刻遭遇掃地出門的結局。不過該做的事情,他還是一件不落,私底下全部辦妥。
丁昭疼愛叮叮車,更多還是愧疚。他讀書、工作,在上海這幾年,回家次數有限,叮叮車只能托給媽媽照料,這次連它生病都是後知後覺,內疚到恨不得心都吐出來給叮叮車,沒事就抱著大狗給它梳毛剪指甲。
等你好了之後,我馬上帶你出去玩,去游泳好不好?還是去海灘?你最喜歡玩沙子了對吧?他對叮叮車念叨,狗枕在他肩膀,呼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丁昭摟住叮叮車的脖子,輕輕拍它,當老狗是小孩那樣哄。
你們要有準備的。
醫生給程諾文發信息。也許也給丁昭發過。然而兩人默契不說,彼此帶一份僥倖心理。
過到八月初,一切安穩。周六丁昭無事,親自下去遛狗。叮叮車今天格外精神,甚至活蹦亂跳。一人一狗在樓下玩球,丁昭扔出去,叮叮車一個起跳,漂亮接住,然後搖著尾巴送回丁昭手中。
程諾文給叉燒眼神:看看人家。
調皮的小狗罕見的安靜。它沒有要求關注,也不擠到丁昭腳邊扒著他。叉燒不發出一點聲音,垂下耳朵蹲在原地,兩隻眼睛只顧望著叮叮車,鼻子一聳一聳。
忽而坐直,它鳴聲,久久不停。
程諾文從沒見過叉燒這樣,問怎麼了。小狗並不看他。
要走了。
它再一次長鳴。
要飛走了。
程諾文不理解,他以為叉燒只是因為天氣太熱,懶得動彈。回家後,解開繩子的小狗到處跑,從家中各個角落銜來自己的玩具,全部拖進叮叮車的窩裡。
等大狗上來,看到塞得滿噹噹的狗窩也不生氣,它腳步輕盈,追著叉燒跑兩步,等叉燒停止,它就低頭貼過去。
兩隻狗腦袋抵腦袋,無聲交流著什麼。
人類只當它們的友誼更進一步。金毛離開叉燒,慢慢走向程諾文,它第一次沒有對他露出防備的姿態,而是伏低身體,做出親近的意思。
程諾文有些意外,伸出手摸摸它。叮叮車眯起眼睛,用頭推他,似乎有意讓他轉身。
丁昭在他背後收拾牽引繩。程諾文突然明白過來,他震驚,動也不能動,與叮叮車四目相對。上了歲數的老狗眼球渾濁,像是覆了一層翳。它靜靜看程諾文,有個瞬間,那似乎就是一雙人類的眼睛。遲暮之年的他有許多想說,苦於無法跨越物種的天塹,只能用這種方式。
你明白嗎?能理解嗎?它向程諾文汪一聲。
程諾文手指顫抖,最後落到它耳朵上,叮叮車任由他撫摸。
你理解了。
下午四點,叮叮車躺在放滿玩具的窩裡,渾身抽搐不停。
丁昭大驚失色,立即與程諾文送它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後,與丁昭說腎臟情況惡化,如果什麼都不做,它會很痛苦。
對方取來表格,「抱歉,還是到這一步了,看過沒問題的話,右下角簽字就行。」
寵物的安樂死同意書,輕飄飄一張淡粉色的紙,拿在手裡卻有千斤重。丁昭一個字看不進去,他情緒激動,將紙扔到地上,說我不簽。
才幾天……才過去幾天。還沒有補償足夠。很多地方沒去,叮叮車從沒出過老家,好不容易來上海,好多有意思的地方——能帶狗狗去的餐廳、咖啡店、寵物公園,叮叮車一個都沒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