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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如今,一腔熱血的少年郎走上朝堂,握住了權力。
可就算如此,戎策也不想跟著他們葬身魚腹。他搖了搖頭,說道:「太危險了,我可不做這檔子事。」他話音未落,門口闖進來一人,懷裡抱著撲棱翅膀的梭子。戎策心疼他的獵鷹,急忙接過來,卻摸了一手血。
「千戶大人,我們在院牆外面撿到的它,」小校尉瑟瑟發抖,他知道戎策有多寶貝這隻從戰場帶回來的黑鷹,「他腿上帶著一封溯州暗樁的來信,說在海邊發現了南繹血侍。」
梭子傷得不輕,應該是被南繹那些人用弓箭射中的。它竟然堅強飛回來,戎策抱緊了梭子低聲安慰,然後將它遞給楊幼清:「老師,要不然,我還是去一趟。」
楊幼清撫摸著終於安靜下來的黑鷹,半晌點點頭:「我和你一道去。」
「您桌子上堆了那麼多公文,什麼時候看得完?我自己去就行,您放心我不逞強,」戎策笑著望過去,伸手去捏梭子的翅膀,小拇指有意無意划過楊幼清的手背,不舍之情摻雜在這些小動作里,淋漓盡致,「我這人命硬,不會出事。」
戎策到達溯州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們一行沒有通知孟瑞安,大約因為理由並不是十分充分——帶著昭王府的親兵追查血侍,怎麼看都有些不合情理,更何況昭王本應該忙著治水。
莊嘯鳴是個十分負責的侍衛長,不僅將衣食住行安排得妥當,還主動幫手搜尋斬魔山的位置。戎策聽說過他腦子不靈光,讀書讀不進去曾把帝澤書院的老頭氣出病來,但是現在侍衛長正坐在窗前認真鑽研一本關於海上國度的古籍,前後對比想要找出斬魔山在史書中是否有記載。
世人不敢議論柴家軍叛變之事,但是戎策心中有疑問,如若真的是謀反,為何沒有前因後果?他聽說當年葉南坤怕養虎為患,有意將東南西北的軍隊對調,而柴家軍時代駐守東海,第一個反對。
這也有些奇怪,若說保家衛國,東海、南海有何區別,說不定真的有什麼預謀。戎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他爹是個蠻橫又多疑的皇帝,會不擇手段掃清一切障礙,比如災星兒子。
所以來東海搜查血侍的合適人選只有戎策一人,楊幼清對此也心知肚明。就算哪天發現葉宇的目的是翻案,戎策也不會因此背個大不敬的罪名喪命——傻哥哥幫弟弟罷了,葉南坤虎毒不食子,最多就是流放西北道。
「戎千戶,你看這裡記載,『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莊嘯鳴捧著那本書跑過來,直直扔在他桌上,戎策剛塞進嘴裡的花生被嚇得直接咽了下去。
等他咳嗽完,低頭一看,是《列子·湯問》。歸墟這個詞出現過許多次,尤其是在崑崙之時,戎策親眼看到了一顆蛇頭滾落東海,進入歸墟。海中仙境,在上古時期被龍伯巨人入侵,如今已經無跡可尋,而「歸墟」一次,也被世人用來稱呼終結。
說白了,黃泉、崑崙、歸墟全都是墳地。
戎策問道:「誰跟你們說的斬魔山谷一事?」
「好似是出自凌煙樓的戲本。」
凌煙樓是極其神秘的組織,戎策曾試圖私下尋找,不僅沒有找到,而且是被人刻意斬斷了線索。他摸著那本古書,半晌說道:「把所有關于歸墟的記載都找出來,確定方位,明日啟程。」
南繹皇城的黑夜有如白晝,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滿是歡歌笑語的人群,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享受著盛世繁華,卻不知京城暗潮湧動。老皇帝苟延殘喘,五王爺和七王爺爭得起勁,忽然曾皓回京,又忽然,曾皓帶著水兵虎符走了。
再過一個月,海盜被收編,江商局開了造船廠,沿海各省平靜如初,十一王爺成了市井街頭傳唱的英雄。
曾皖一向不怎麼看重自己同母弟弟,但此時此刻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威脅。於是他在曾皓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趕去王府,和他把酒言歡互訴衷腸,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氣氛後,他終於按捺不住。
「十一,你和我實話實說說,你如今這樣的功績,未曾想過更進一步?」
曾皓喝多了酒臉上漲紅,深邃的眼窩被陰影籠罩,眼中似是一陣迷離:「七哥,我只是想讓百姓免受海盜騷擾罷了,需要之時,本王義不容辭上陣殺伐。但是如此太平盛世,我還是願意做一個閒散王爺。」
曾皖在少年時經常聽弟弟談論治國之道,就算在一年前,曾皓也是敢在朝堂上抨擊三朝老臣的人,如今怎麼成了這幅模樣。他試探著問道:「你此次去北朔,是否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
「我愛上了一個北朔姑娘,」曾皓托著下巴眯起眼睛,若非醉酒他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做出類似少女懷春的表情,「南繹大權在握的王爺如何迎娶北朔普通人家的姑娘呢?七哥,我大概生來痴情,願意為一人落入平庸。」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曾皖放下心來,聊了兩三句看時候不早起身道別。他走出二道門的時候,迎面撞上廷爭,白淨的少年臉上有幾分病色。
「七王爺。」廷爭彎腰行禮。
「世子怎麼夜半三更來訪?」曾皖上下打量他,「天黑小心路滑。」
廷爭沒有聽出半分的關心,反而儘是嘲諷。但他還是畢恭畢敬再度彎腰:「多謝七王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