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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戎策舔舔嘴唇沒有找出反駁的話語,便說:「周薦章怎麼處置?要我和小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這件事已經被老四的人知道了,他肯定抓著不放,」葉齋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望過來,嘴角微微上揚,寫滿了不懷好意,「你要幫我一把。」
白樹生從地上爬起來,掃了掃腿上的泥土。廷爭想要扶他,卻見白樹生刻意向後退了一步,意味再明顯不過。廷爭舉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下,他問道:「你在生我的氣?」
「我以為我害得你武功盡失,沒想到和尚是對的,你從沒說過真話。但是你為我受的傷,我也照顧了你這麼久,咱們就算扯平。實話實說,我不喜歡被人騙第二次。但是你是我大哥,我不想和你為敵,有緣再見吧。」
「小頏……」
「左右監察大人不想跟你有牽扯,你不如自己回南繹,」白樹生將煙嵐抱在懷裡,推開了已經殘破不堪的木門,「路上小心,別再北朔逗留了,我不知道惹過多少人。」
廷爭和他相處這麼久,也已經弄清楚他的脾氣,半晌輕聲道了句「保重」,隨後走到屋外。白樹生抬頭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孟府的黎明殺氣騰騰。
「不聽命令,不守規矩,不可為偏要為之,你憑什麼跟手下數千兵馬的禁軍統領斗?是伏靈司的四五十個校尉,還是岳王府不見人影的親兵?」楊幼清氣得面色發白,加上大病未愈身體發虛嘴唇顫抖,「自大狂妄,不計後果,以後出門別說是我的徒弟!」
「我不是沒有準備,周薦章再如何也不敢殺一個二品親王!」
「哦,是嗎,他若是把你割了腦袋扔在亂墳崗,誰知道你是幾品的親王?」楊幼清冷笑一聲,「殿下不如回岳州,那裡倒是沒人膽敢欺負你。」
戎策鮮少被他這樣罵,他能感覺到楊幼清真的生氣了。
以前就算是拼了命,也是要斬妖除魔,不得已而義無反顧。但今次是戎策不自量力,妄圖一人一刀將久居官場、有人扶持的禁軍統領拉下馬。考慮周全一向是楊幼清的第一準則,也是他對徒弟最基本的要求。
戎策知道自己讓師父失望了。他想懲惡揚善,他迫切地想證明自己的正義感並不可笑。
「老師,」戎策服軟,他只能服軟,因為他從心底里怕楊幼清真的將他趕到岳州,「我錯了,我不敢了,沒有下次。」
楊幼清半轉過身,半晌搖頭輕笑:「你這是第幾次對我說這種話了?哪一次是知錯就改?」
戎策不再說話,低垂頭顱像是霜打的茄子。楊幼清也不理會他,推開門向外走,等了片刻身後的小孩沒跟上來,便駐足轉身,問道:「不回廂房?」小孩瞬間抬頭,眼裡閃過一道光,楊幼清又問:「走不走?」
「走,」戎策三步並兩步跟上去,低聲說道,「我以為您不要我了。」
楊幼清看他失落的模樣,忽然不忍再冷言冷語相向。別看這個孩子在外面作風凌厲獨當一面,實際上全靠他在後面遮風擋雨。「我作為師父,還不能打你罵你,教訓你?」
「能能能,當然能。」
「但是我做事公私分明,」楊幼清伸手抓住他手腕,玄鐵的護腕冰涼,便轉為握住他的手掌,「怎麼,第二天就想和離?」
葉宇氣得快要吐血,昭王妃的兩碗銀耳蓮子羹才讓他平復了心情。他本來以為能以烏金案扳倒周薦章,但誰知父皇竟然拿出了一份不明不白的證據,說禁軍只是失職讓惡鬼有機可乘,上面還有伏靈司的印章。
分明是監守自盜,卻被顛倒黑白。
後來太子提點,烏金案並非只有葉齋是受益者。葉宇這才明白,父皇和太子哥哥才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他們的目的並非什麼稀有金屬,而是國庫里的錢——恰好,這幾年賺官家的錢最多的,就是漕幫。
這是葉宇二十年來第一次和太子鬧僵,而且是在一眾太子幕僚面前摔了書簡。
「混帳,」葉宇罵了一句,「難道他們眼中沒有百姓,只有金銀?他們不知道宥州的難民如何艱難就罷,難道還看不見京城的百姓窮困潦倒?他們知不知道,有多少官吏效仿此法?那些官吏藏的可是不是烏金,是米糧!」
「四殿下眼中有百姓就好,」莊嘯鳴將第三碗銀耳蓮子羹遞過來,「就怕陛下會問,何不食肉糜。」
葉宇看著新鮮去了苦芯的蓮子飄在晶瑩的糖水中,低聲道:「好一個何不食肉糜。」
白樹生是個很容易被套話的人,楊幼清沒用三句兩句就讓他說出了在江邊見到戎策的事。戎策回到孟府的時候還哼著方言小調,心想著總算給那個無辜的孩子找了個好人家,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楊幼清陰鬱神色。
他長了記性,先試探著問:「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你自己說。」
戎策搜腸刮肚,繼續試探:「我昨天被罰練刀的時候偷懶了?今天早上吃飯沒喝完湯?」楊幼清依舊不語,戎策沒轍,換了副無奈的語氣說道:「總不會因為放走廷爭吧?人是小白趕走的,這是人家的家事,您也不能扣著明晞府的少掌門。」
楊幼清見他要湊過來,伸手攔住,手掌抵在年輕人結實的胸膛:「你去黃泉做什麼。」
戎策眨眨眼,忽然笑了:「您不會以為我殉情吧?我不是那種主動找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