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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為何不能親自來?」
「伏靈司新建的池子連著自北向南流淌的護城河,護城河又連著自秋冬道而來的晚楓江,」戎策讀出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也覺得廢話頗多,便略過一些,「老張說,伏靈司的池塘發現了一個破麻袋,打開是一具貼了驅魂符的屍體,泡得不成樣子,估計死了有幾年,老張還在驗屍。在這人的手裡還攥著一個被劃掉了名字的伏靈司令牌,是個暗樁校尉。」
楊幼清奪過他手中的那張紙,嚇得梭子一個哆嗦,戎策趕忙遞了根曬乾的魚乾,抬手將獵鷹放飛。半晌,楊幼清道:「他們不想讓遊魂伸冤,一紙秘符直接把魂魄送到了黃泉,好手段。回信,讓顧燊查一查意外死亡、沒有屍首的伏靈司校尉。」
「您要回去嗎?」
「這個樣子我回得去嗎?」楊幼清聽見身後的屋門響動,即刻轉身,看到一臉愁容的白樹生送提著藥箱的大夫往外走,便問道,「能治嗎?」
大夫長嘆一聲,深深彎腰作揖:「實話實話,莫說老夫,就連老夫那耄耋之年的恩師也無計可施。監察大人,病床上這孩子如今就像是一個破罐子,一碰就碎,只是吊著一口氣罷了。」
「我知道了,小白,你送人出去,」楊幼清揮揮手,背過身來望向戎策,「你去沙石城驛館等著拿藥,遇見戰文翰他們不要說廷爭的事情,讓他們去雪山等候。」
戎策一聽變了臉色,一副不情願的模樣說道:「您要去雪山?那地方邪門得不得了,我這傷疤一疼准沒好事。是不是您當年在軍中的時候聽說雪山下面有寶藏?還是——」
「你還記得在青丘的時候,沈景文說過什麼?」楊幼清打斷他,「相由被斬殺之後,青丘、扶桑和黃泉都奉命保管一顆蛇頭,那上古神域崑崙是否也牽扯其中?宥州雖然在朔繹通商的十里界限之內,但血侍出現並非單單是追擊入魔者。」
戎策不做聲了,撓了撓耳朵後面的傷痕,說道:「那您小心行事,廷爭那傢伙滿肚子壞水。」
「趕緊滾。」
戎策麻溜跑到門外,半晌白樹生回來,一屁股蹲在庭院裡的石頭上,憂愁的模樣十年難得一見。楊幼清將桌上剩下的炸魚遞給他,白樹生起身道謝,然後接過來,倒是不著急往嘴裡塞,仍是心事重重一反常態。
更加反常的是,白樹生眼圈微微泛紅。楊幼清笑著問道:「你關心他?」
「說不上來,」白樹生回憶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關心這詞好像和他從來不搭邊,有一天過一天的小百戶每天的目標就是有命曬太陽,「但總之是我招惹的麻煩,讓人家受過,心裡還是過意不去。如果我當初——他也不會從此拿不起劍。」
他本是最無憂無慮的一個,沒有家人沒有親戚,也不會被人抓把柄捉弱處。所以當時他敢戲弄入魔者,把六十甲子的頭領惹得火冒三丈然後撒腿就跑。現在好似有一扇門在他身後關上,關住了過往的灑脫快意,也讓他無處可逃。更讓他心裡難受的,便是廷爭義無反顧擋在他身前,毫無怨言替他受過。
「小白,他醒了之後你跟他說,他不欠你的。」
「我跟他說過,先試著做朋友,他不肯,非要盡什麼兄長職責,我有什麼辦法?」白樹生懊惱地抓了抓頭髮,他的心好似被人攥住了一般喘不上氣,他怕廷爭再也醒不過來。白樹生體會過失去,朋友、同袍還有他如父親一般的師父,但都沒有這次這樣揪心。
也許骨肉相連的親兄弟之間,有種莫名的感應。
他不能死,白樹生心裡想,無論如何都要救他。
無論如何,就算是拼了命都要讓廷爭活著。這樣的心思忽然堅定起來,在心底無數遍迴響,白樹生感覺到眼角落了一滴淚,慌亂用手背擦了去。
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楊幼清忽然一陣頭疼,心想旁人的家事他還是不要饞和。沉默中,白樹生吃了半條魚,準備去看看廷爭的傷勢,忽然聽到大門的門環被人扣響,且是不緊不慢的三聲過後,停頓片刻,再不緊不慢三聲。
白樹生放下炸魚在褲子上擦擦手,隨後快步走到門前將門打開,面前站著一個頭戴方巾,背著一個竹編背簍的年輕人。他身材不高,樣貌算是清秀,一雙桃花眼帶著淺淺的笑意,只不過臉頰蒼白像是許久不曾出門走動的苦學生一般。
「你是何人?」白樹生警惕問道。
那人規規矩矩作揖,然後道:「在下余甘子,聽好友提及此處有一病人急需醫治,所以斗膽一試。」
白樹生聞言即刻請人進來。楊幼清倒仍是觀測的模樣站在一旁,擦肩而過之際忽然伸手探向余甘子腰際,後者側身一躲但沒躲開,讓楊幼清拽出懷中私藏的一個淡綠色錦囊。
「你是醫者,隨身帶著問靈符做什麼?」楊幼清將錦囊中的紙張倒出來,正面是硃砂寫的符文,背面則是墨水寫的人名和生辰八字,「追活人無需用這種符,傷用符人的陽氣。」
余甘子臉上浮現一絲窘迫,但還是恭敬說道:「世子整日上躥下跳,一旦遭遇不測——只怕還是問靈符來的方便些。」
「世子?」白樹生探頭望向楊幼清手中的那張符,背面寫的確是廷爭的本名萬頡,「你是明晞府的人?」
余甘子落落大方回答:「見過二公子,在下是明晞府藥堂的堂主,亦是燕王殿下的親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