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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我還真就懂了,戎策心裡嘀咕著,他現在算得上感同身受,同樣沒做錯何事,同樣被長輩扔到荒郊野外等死。「我也無父無母,老家燒得精光尋根都無處去,至少你大哥還肯來找你,領你回家,不比我好多了?」
「我是孤兒,阿策,你義父是國舅爺。」
「你還有伏靈司,有我們,」戎策不顧他躲閃摟緊他肩膀,「要不然你把這些年來我師父逢年過節送你的禮物全都給我吐出來。就光是上個春節,他多給你三個月的俸祿,我可親眼瞧見了。」
白樹生歪著頭裝傻:「你說了,那是俸祿。」
「行行行,辛苦費,」戎策拍拍他肩頭,「你應該試著接受廷爭。有家人在身邊總好過無依無靠。」
「接受?怎麼接受?」
戎策回憶當初在霖州和二哥打交道的場景,好似並不愉快。又或是大哥,戎策跟他相處更像是跟上級匯報案情。實際上戎策並沒有多少和兄弟示好的經驗,更多的情況下,是打架。但他有妹妹,親生的和名義上的:「你可以送他一根糖葫蘆?或者紙雕,三兩銀子便可買得到。」
「就是壽衣鋪子門口擺著——」
「不是那種。」戎策看見師父和廷爭走過來,急忙捂住白樹生的嘴。
「我們到了哪裡?」沈景文跟著他活在千年之前的父親一路走到茂密的山林之中,他能察覺到身後跟著兩個小尾巴,便是方才的兩個孩子。他不記得自己有個哥哥還是弟弟,亦或是妹妹,但總有一個小孩是他。
族長抬頭望向落日,說道:「外面便是人間。」
兩個小尾巴被父親發現,硬是趕了回去,分別之前,小的那個抱住了父親寬厚的臂膀,眼中含淚。
記憶過於久遠,沈景文不再思索誰是誰,跟隨族長爬上了高山的山巔。幻境只允許他們走到這裡,但是站得足夠高,沈景文能將外界的景象收於眼底:「這是,山洪?何時的事情?」
「洪水,大旱,火災,民不聊生,九州傾覆。」族長眼中倒映出無家可歸的難民,瘦骨如柴的男人女人抱著更加瘦弱的孩子,在貧瘠的土地上奔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這是一場災難,浩劫。
沈景文緊皺著眉頭,他雖然讀過古籍上的描述,但三言兩語的文字遠比不上親眼見到的震撼。「為什麼會這樣?」
「古有神獸,開天闢地之時由深淵孕育,潛伏人間數載帶來無盡黑暗,後被天帝眾神鎮壓與高山之下,」族長緩慢抬頭,目光落在烏雲密布的天際,電閃雷鳴之中仿佛有一雙可怖的巨眼緊盯這青丘淨土,「共工撞倒不周山,天柱斷裂後,此神獸便逃離了牢籠,所到之處,儘是饑荒、疾病、災害和死亡。」
一聲轟鳴的雷聲,沈景文都嚇得一個哆嗦。他順著族長的目光望過去,烏雲之中若隱若現龐然大物:「他叫什麼?」
「相由,」族長長嘆一聲,「帶來滅頂之災的九頭巨蛇。」
第90章 尊老愛幼
在戎策第三次試圖給他披上外衣的時候,楊幼清忍無可忍將自家徒弟的腦袋按到一旁的石頭上:「我在你眼裡是六十歲還是七十歲?」
「老師老師,旁人看著你快鬆開,」戎策蹬了蹬腿,終於重獲腦袋的控制權,麻溜爬起來掃掃膝蓋上沾染的野草和泥土,「天黑了,青沙道晝夜溫差大,我這不是怕您凍感冒。」
楊幼清鐵青著臉,但伸手接過了戎策剛剛脫下的外衣,蓋在自己身前。戎策得寸進尺往他肩膀上靠,被楊幼清推了腦袋:「沉。」
「那您枕我的。」戎策話音未落,楊幼清的腦袋已經靠了上來。戎策忽然一陣感慨,他到底是監察大人的徒弟還是行軍床。但末了,他只是輕輕將楊幼清披著的棉衣輕輕拽兩下,幫他蓋嚴實。
廷爭將目光收回,望向隔著他四五米遠坐在石頭上的白樹生:「冷嗎?」
白樹生沒反應過來,茫然搖頭。廷爭便又沉默,巧舌如簧的少年劍客忽然不知如何與一胞雙生的親弟弟聊天。
末了,還是白樹生打破了寂靜:「你有陰陽眼?」
「有,天生能看見妖魔鬼怪。這是我們,」廷爭頓了一下,「咱們家一脈相承的本事。南繹大約只有六七人有天眼,一半和咱們沾親帶故。不知道戎千戶是從何處得來的。」
「你的家庭,你的生活好嗎?」
廷爭聽他重讀「你的」二字,頗為無奈,但也如實說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們家的確算是衣食無憂,但父親整日為生意操勞,母親身體也不好,這幾年幾乎成了藥罐子——帶你回家,也是母親長久以來的夙願。」
「我說過,之後再討論這個問題。」白樹生踹開腳邊礙事的爛木頭,再度歸於沉默。廷爭不願屢屢碰壁,乾脆閉嘴,半晌,白樹生抬起頭,問道:「我能看看你的劍嗎?」
廷爭挑了挑眉,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將手中的樸素的劍鞘遞過去。
白樹生握住劍柄,慢慢抽出半截。這把劍上的紋路和煙嵐如出一轍,只不過縈繞劍身的是青藍色的光芒。他愣住了,只聽廷爭說道:「數十年前,有一位高人將青梧、煙嵐兩把劍贈與祖父,後來他要將你送走,父親便偷來煙嵐放在你身邊。這劍認主,很奇妙的。」
「我知道,弄丟了還能找回來,」白樹生將劍推回原位,遞還給他,「青梧?文縐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