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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招惹了也不用怕。」南繹第一少年劍客拍了拍他的後背,接著將纏繞在鐵劍上的布條扯開。
楊幼清抓著沈景文的肩膀來到碎石堆面前,結了他手上的繩索,說道:「你大費周章,去尋找將死之人,吸走他們的精氣還順帶花錢安慰他們的家人,為的不就是回到青丘荒冢尋找真相?」
沈景文咬緊了嘴唇不說話。戎策等得不耐煩,從背後拔出血刺,沈景文只見眼前刀光一閃,嚇得一個哆嗦,服了軟:「好,先說好,我沒有義務保護你們所有人。」
「無所謂,只是但凡我們中缺了一人,剩下的,會保證你不能活著走出去。」楊幼清輕描淡寫說道。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戎策從一片廢墟上清醒過來的時候,耳後的燒傷疼得仿佛要將他的腦子拽出來,眼前的事物模糊又昏暗,他費力爬起來,才發覺身上刺痛和鈍痛接踵而至——全都是鮮血,石塊劃破的傷口還在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他只記得剛剛挖出來一個通道,白樹生自告奮勇第一個鑽進去,他第二個,師父跟在身後,然後是沈景文,廷爭舉著劍在後面威脅來自青丘的半神。剛剛繞過碎石堆不過三步遠,機關觸發了。
沈景文造出了一個結界,跟這個堅固的防禦護盾相比,和尚平日裡造的結界簡直是小兒科。但是並不夠,霎時間天崩地裂,無數的碎石從四面八方砸來,地面裂開巨口,想要將河流吞入的巨大裂縫中仿佛有岩漿呼嘯。
沈景文同樣震驚,四五個南繹血侍闖入的時候,地震不過是晃動,此時的青丘荒冢卻像是一隻見到了宿敵的野獸,想盡一切辦法要將擅入者大卸八塊。
「跑不掉了,」沈景文是狐狸精,但是沈家的家教也教會了他什麼叫做人心本善,教給他何時應該做何事,「你們往前跑,最前面應該是個山谷平原,舊時的青丘。」
戎策拉住他的手腕,問道:「你怎麼辦?」
「我有九條尾巴,」沈景文用袖子揩掉額頭的汗水,「我是半神。」
隨後,戎策只記得他摟著楊幼清的肩膀往外跑,身後是沈景文捨棄九尾製造出來的堅硬結界,一路護送他們來到一個忽明忽暗的洞口,這是半神的極限了。而再之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戎策感覺自己抓著師父的肩膀、胳膊、手,最後連手也抓不住,一塊巨石和揚起的灰塵隔絕了視線。
任何聲音都被掩蓋,戎策因為地震撞到山洞內壁,暈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這片廢墟。前面有些光芒,應該距離洞口不遠。
「老師?」戎策試探著喊了聲,他不確定過多的動作是非還會引發其他的機關,「小白?」無人應答,他站起身,扯了一塊裡衣繞在小腹,止住了最嚴重的傷口,至於其他的,讓它們自己癒合去。
血刺還在,萬幸。
他慢慢向柔和的光芒走了幾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再撞牆暈過去。他俯下身,在黑暗中摸索——溫暖,柔軟,還有輕微的跳動。是一隻手,如果沒猜錯,應該是白樹生,他握劍的位置與常人不同,繭子自當不同。
戎策扒開石塊,將白樹生從亂石堆里扒拉出來,捧著他腦袋按他脖頸上的動脈。方才的判斷沒錯,這傢伙福大命大,還活著,不過胳膊應該是脫臼了。戎策按住他肩膀,找准穴位往上一頂。
「啊啊啊啊啊——」白樹生硬生生被疼醒了,踉蹌兩下爬起來,後背緊貼著山洞濕潤的石壁,恍神片刻才認出身前站著的人,「阿策,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現在應該說聲謝謝,」戎策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應該沒受什麼傷,鬆了口氣,「小心你的胳膊,不是第一次脫臼,容易留下病根。你的劍呢?」
白樹生揉了揉肩膀,小聲道了句謝,接著俯身去方才躺過的搜尋。他時時刻刻抱著他的寶貝劍,而且煙嵐似是有靈性,不會和他分開太久。不多時,戎策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紅光,然後是笑著起身的白樹生。
「阿策,監察大人在哪?廷爭呢?」
「慢慢找吧,老師應該在這附近,不會有事的。都不會有事的。」
「你再往前走兩步就有事了,」楊幼清的聲音響起,他倚靠著石壁坐在戎策身前四五米遠的地方,受傷的左腿膝蓋蜷縮,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絲蒼鋒的反光,「阿策,下次你往旁邊扔石塊的時候,先看清楚那裡有沒有人。」
戎策忽然笑了,低頭扶他的時候被楊幼清輕輕拍了臉頰,不由得皺眉:「看起來您沒傷著腦袋,還懂得取笑我。」光線太暗,否則聰明如他師父一定看得出,他皺眉不是因為臉蛋上挨的那一下,而是耳後不停叫囂的陳年舊傷。
混沌初開的時候,天地應當是黃昏的光景。
沈景文不知他身在何處,左右不會是青丘荒冢的山洞。他面前是無涯的草地,稀疏卻又繁茂的樹木,還有數不盡的各色鮮花,籠罩在黃昏的斜陽之下,安靜到可以算得上沉寂。
他走過淺草,雙手撫摸過及腰的鮮花,甚至能聞到樹木長新芽時候的淡淡清香。
但是除了花草樹木,他望不見任何的人,任何的鳥獸。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廣袤的草原之上,看著遠處去若隱若現的群山,聽著耳邊潺潺流水,忽然想到,難不成自己死了,這是死後的世界?
「年輕人,」一個年邁的聲音由遠及近,沈景文掃視四周,忽然發現前方的樹下臥著一隻狐狸,但下一秒,白色的狐狸變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衣著淡雅但精美,含笑望著他,「年輕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