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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也對,這些校尉打不過那些人。」白樹生揉了揉肩膀,嘶了一聲。昨日那彪形大漢追他追到荒郊野外,若不是恰巧撞到一隻野鬼,嚇暈了那大漢,白樹生現在不會在這裡。
廷爭走近一步,伸手捏住白樹生肩膀,拇指輕按穴位。白樹生先是被刺激得咬牙,接著那隱約的陣痛竟然消散,他心道,這按摩的手法好過所有的澡堂師傅。
「你若是相信他二人從未犯惡,如今之計,唯有一場審判,」廷爭一邊幫他揉肩,一邊沉重思索,「若是伏靈司的令牌都無法讓太守俯首,只能找地位更高,更尊貴的人來主持這場審判。」
除了打架,白樹生很少與旁人有身體接觸,但不知為何對這個僅僅相識一個月的南繹劍客,他卻不反感。「廷爭兄的意思是,找個能治得了沈家的大官,給他們壓力?」
廷爭忽然一笑,說道:「你知道沈家做什麼生意的?」
「茶葉,布匹,零七八碎的。」
「他們最大的利潤來自於銷往南繹的茶餅,而我們的江商局,正是十一王爺曾皓所管轄。如果我沒記錯,王爺再有幾日便會來青沙道體驗西南風情,你說他若是見到有人在衙門擊鼓鳴冤,會不會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白樹生扭過頭望向他:「那太守?」
「自然會請他進門。我所了解的王爺,品性正直,一定會抽絲剝繭查出真相。」
半日後,在溯州乘坐畫舫和一眾才子佳人吟詩作對的曾皓收到一封飛鴿傳書,要求他兩日之內必須趕至青沙道。曾皓看著落款處龍飛鳳舞的三個「急」字,長嘆一聲,喚來吳廣德:「收拾東西。」
「王爺,這,書院還有幾日便要開學。」
「沒辦法,有人催命啊,」曾皓將信紙放到桌上,笑著搖頭,「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
柴房滿是灰塵,戎策打了兩個噴嚏,坐到楊幼清身邊,伸腿墊在他師父受傷的左腿下面。楊幼清已是滿頭細小的汗珠,嘴唇發白,雙手縛在身後緊握成拳。他坦然接受了戎策的好意,命令一般說道:「往左邊些。」
「知道了老師,」戎策聽話地將腿向左挪動半分,手指擺弄著腕上的鐵鏈,一邊問道,「您不該給我解釋解釋嗎?」
「你不該先解釋解釋,為什麼和一個女人睡在一起?」
戎策探頭過去:「您吃醋?」
「滾蛋,」楊幼清偏開腦袋,閉上眼睛,「沈三少爺做的?」
「真是一出漂亮的仙人跳,竟然還找了個證人指控我殺人。」戎策知道他師父不會信那些鬼混的場景,即便楊幼清進門掀了他的被子,也不會信。戎策不知何時跟楊幼清有了如此的默契,或者叫信任。
楊幼清似是想起了什麼,望了他一眼:「我問你,死去的老闆娘是不是少了一截頭髮?」
「您怎麼知道!」
「你自己看看,」楊幼清抬抬下巴,「你右邊的發尾短了不少。」戎策隨即扭頭去尋,楊幼清好像在看一隻轉圈咬尾巴的小狗,不得不在笑出聲之前喝住他:「好了別看了,所有的受害者都曾經被人取了頭髮,有什麼想法?」
戎策皺下眉,試探問道:「狐狸精?」
「不錯,狐仙截發的傳說由來已久,只不過世人並不知為何。依我看,這次是真的遇到了妖怪。」
「老師您消失的這兩天到底做什麼去了?」
楊幼清瞥他一眼,禁不住戎策催促,說道:「葉柏嘯,他的確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欽天監曾提及一道關於骨肉團聚興旺河山的預言,所以離京前,你義父秘密派我搜尋他的下落,而且要把人帶走。」
「那他真的是我弟弟?」戎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把這麼個小魔王帶回皇宮,還不得鬧得天翻地覆,「您跟他說什麼了?」
「無需你管。」
戎策嘟囔一聲,繼續問道:「斷髮的事情您查到了什麼?」
「曾有古籍記載,遠古時期的狐妖一族有一種秘術,能夠以身體髮膚為媒,斷出人的陽壽。我昨日夜裡捉了一隻惡鬼,遇上了黑無常,讓他查了所有死人的陽壽,無一例外,竟然都是『壽終正寢』。」
「您……您的意思是,狐狸精預先知道了這些人的死期,然後在倒數第十天之時,」戎策猛地挺身,「吸人精氣?傳說是真的!」
楊幼清因他動作腿滑到一旁,疼得咧嘴:「你再亂動就自己滾遠。」戎策搖搖頭,縮回身子乖乖等師父說話。「他們的狀態和被狐狸精吸走陽氣的記載相差無幾,是真的。」
「老師,我有點好奇……」戎策用肩膀蹭了蹭下巴——這破舊的柴房遍地蜘蛛。
楊幼清接他的話茬:「好奇為什麼你沒死?因為你的命還長。」
「不是不是,我知道自己命長,至少八十歲。我是好奇,黑無常那傢伙傲氣得很,您怎麼讓他給您看生死簿啊?」
「這個,」楊幼清向後躺,找到一個舒服些的姿勢倚在牆壁上,黑色的錦衣沾染了枯黃的泥土,潔癖如他卻已無暇顧忌,「他想要血凌,我便借給他玩幾日。」
「幾日?」
「十年。」
戎策咳嗽一聲,不知是因為這句話還是空氣中漂浮的粉塵。楊幼清沒說話,似是累了一般閉上眼睛,戎策便不再開口,留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休息。
「姑母,事到如今,您再隱瞞便沒有意思了。」沈景文將手中的紫砂茶盞放下,瞥了一眼坐在面前的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