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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你從哪看出來的羨慕?」

    「你不去飲酒尋歡,拉攏朝中重臣,陪我一同在這盯梢,肯定是看不得人家卿卿我我,」戎策看了一眼混入侍衛中的李承,跟他揮揮手表示沒有異常,接著望向霖王,「實話實說,你有幾個私生子了?」

    「但凡有一個,佐陵衛一定抓住把柄,逼我交權離京。倒是你,逍遙自在。」

    戎策輕笑一聲,自嘲道:「我不同,我這種身份這種命格的人,哪有機會找媳婦。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葉齋一口咬掉半個地瓜干,用力咀嚼,腮幫子鼓動像是茹毛飲血。等他吃完地瓜干,才說道:「幾個月前我聽說,你每月十五都會回到宮城,和母后見一面。」

    「你別多想,我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敢爭,」葉齋咬掉地瓜幹上發澀的一塊,呸一聲吐了,「母后讓我問問,你上個月哪去了?」

    「唉,這不是忙完了,下回補上。」戎策心道,上個月十五他只有半個葉齋那麼高,這幅姿態回去見母親,肯定把她嚇個半死。

    「上上個月呢?」

    「咳咳,八月十五,總得讓我陪陪義父吧,孤寡老人不容易。」其實當晚戎策和楊幼清在銀修賭坊快活了一把,然後拿著贏來的錢買了許多小吃,魚糕、蝦球、炸豆腐還有冬兒的糖葫蘆。

    「上上上個月?」

    「辦案啊!」那時候戎策正在黃泉沒日沒夜地殺幽都煞,等到回了人間才發現已經過了十五號。不過之後戎策趕忙回了一趟宮中,生怕舅舅一個沒留神和母后說了自己的危情,再讓她擔心。

    那次忘了請假,楊幼清差點發現,還好李承模仿戎策字跡爐火純青,補了一張請假條。後來楊幼清在帝澤山溫泉邊發現他的時候,戎策其實剛剛從宮城跑到帝澤山,身上掛著的不是溫泉水而是汗水。

    不過這個掛名二哥如此關心他,戎策還有點小小的感動。雖說一個多月前,葉齋在水壩邊的樹林裡想殺他,但戎策知道,葉齋不忍心。如果真打起來,他肯定會喊戴佗停手。

    下面的人群開始騷動,戎策警覺望過去,原來是到了見高堂的環節,大紅木箱裝著禮金,一抬一抬往裡送,人頭攢動。葉齋又開始品頭論足:「這才幾箱白玉,昭州的玉又沒有西北道的成色純,太吝嗇了。」

    「那你是不是要送人家地瓜干?」戎策捏起一條,糖分少到色澤發白,跟晶瑩剔透扯不上邊。他把地瓜干扔到桌上,忽然發現花園處閃過一道黑影。戎策警覺起來,對著留守花園的校尉揮手。

    校尉立刻衝到戎策所指的地方探查,但是戎策放心不下,打算親自前往。葉齋看他要走,問道:「怎麼了?」

    「一個黑影,可能是喪氣鬼。師久誠這老傢伙不能信,好端端弄什麼祭神,肯定寫錯了符。你小心點,整日裡怨天尤人,說不定是來抓你的。」

    「你他媽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喲,哥哥,那你是什麼品種啊?狼狗?土狗?哈巴狗?」

    葉齋想擼袖子揍人,但是忽然想起來,戎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他欺負的哭包了,足夠一隻手把他拎起來扔下去。於是他憋著心裡這股氣,問道:「歌謠里的喪氣鬼是真的?」

    戎策笑著點頭,仿佛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霖王殿下怕惡鬼啊?叫戴佗上來陪你唄。」

    未等霖王有所回應,戎策一個翻身跳到塔樓護欄的外面,再縱身一躍穩穩落在院牆上,踩著剛剛鋪好的瓦塊飛速跑向花園。

    葉齋聳聳肩膀,罵了一句,隨後對著候在樓下的戴佗喊道:「滾上來!」

    戎策跳到花園的假山上,因為裝修匆忙,黏合石頭的泥漿尚未風乾,戎策一個沒站穩連帶著最頂上的石灰石一塊摔倒了地上。好在他身手不算差,翻滾兩圈,等到站起身才發現身前的黑衣並不是伏靈司的制服。

    「您是?」一個樣貌平平的年輕人歪著腦袋看滿身石灰的千戶大人。

    戎策扶著樹幹甩甩腿,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給昭王殿下賀喜之人。」

    「初定之日穿黑袍賀喜,未免太喪氣,」戎策風馳電掣般抽出血刺,抵在那人脖頸,「和歌謠中說的不一樣,喪氣鬼不穿白衣,因為他死在前朝。」

    「果然是你。」

    戎策看著眼前絲毫不見慌亂神色的惡鬼,同樣氣定神閒,但心裡卻沒這麼瀟灑:「十二年前遇見你,我便記住了,你穿一身黑色長袍,不過,沒今日這樣整潔。」

    喪氣鬼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摺扇,一邊搖著一邊聊天一般回覆:「鬼也是要進步的,這一身怎麼樣,嬌雀綢緞莊的料子。只不過不太合身,我覺得這個肩膀得抬高一點,我滑肩,顯腦袋大。」

    「油嘴滑舌。」戎策刀鋒一轉想著他頸間脈絡砍去,喪氣鬼的身形忽而消失,而後出現在戎策身後數米遠的地方。戎策回過頭去,忽然想到,怎麼不見了方才那校尉的身影。

    喪氣鬼見他皺眉沉思,笑道:「找人嗎?有點遲了,若是你早點救他,說不定還能落一個半身不遂的下半生。」

    戎策心中警鈴大作,他來不及細想,劈開身邊枝葉繁茂的細松,一塊觀賞石上躺著渾身浴血的校尉。他胸口已經毫無起伏,眼睛睜大但是瞳孔渙散,最觸目驚心的,便是脖子上的,被他自己劃出來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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