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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初見師父的時候白樹生還沒有名字,他長得白白淨淨,旁人喊他小白,他也喊自己小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手中那把自出生就跟著自己,丟了也能找回來的劍,名叫煙嵐。
廖向生給他取名白樹生,因為他在這棵樹下獲得了重生。
「小白,」戎策忽然喊他,「你會開鎖,但是為何當初在江邊客棧,你要翻窗入戶?」
白樹生眨眨眼,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隨即擺手:「這事我都不記得,問我有何用?」
「你知不知道,千千萬萬個人裡面有那麼一個兩個,身體裡不僅有一個靈魂?」戎策之前偷偷溜進藏書閣地下三層的時候瞥到過一本古書,上書曾編寫《北齊律》的天才高洋,在成為北齊開國皇帝之後性情大變,昏庸殘暴,一說是精神分裂。
戎策不理解這個詞,但是猜一猜也能知道是一個身體兩個魂的意思。
白樹生習慣性給他一個白眼,轉身去搜尋屋中的邪物。
「張裕來!」戎策沖躲在院牆後面的前太醫大喊一聲,「沒有鬼,也沒有妖怪,滾過來。」
「我在擦鞋,又不是膽小。」張裕來安撫了下自己還在亂顫的心臟,從牆後面探出個腦袋。這是他第二次出任務,還好上一次跟著戰文翰和董鋒兩個假啞巴,他們沒把自己見到五毒蟲就嚇暈的事情說出去。
不過跟他們出去太沒意思了。有一天這兩個人一共說了三句話——「張裕來,金瘡藥。」「張裕來,繃帶。」「張裕來,醒醒,毒蟲王已經死了。」
張裕來這麼一想,跟戎策和白樹生出來真是太有意思了,走在他倆身邊就是免費聽說書。尤其是白樹生,張裕來發現他比那個天天擺著臭臉的戎策好玩太多,於是決定用心「感化」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孩。
所以昨天張裕來帶著白樹生第一次逛勾欄,白樹生倒是沒怎麼,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抱著一個龜公就喊姐姐別走。
白樹生是個守不住秘密的人,第二天張裕來回伏靈司,每個路過的校尉、總旗跟他打招呼,頭一句就是「姐姐去哪了呀」。
等忙完這個案子,三人回到伏靈司,一進門撞見李承。他還沒開口,張裕來便說:「妹妹不必多禮,有事請講。」
白樹生笑到快要趴在地上,張裕來作勢擼袖子要動手,戎策一腳踹開一個,將李承拽到一旁,問道:「什麼事?」
「大人,我問過那位進了印綬監的同鄉,」李承見四下無人才繼續說道,「皇宮之中也並無與您生辰相同的孩子。」
戎策點點頭。他現在是大海里撈針,企圖從幾萬人中找到一個與他同時出生的人。撈了半天,別說是針,連塊廢鐵都沒撈著。說到廢鐵,戎策抬頭就看見戰文翰帶著董鋒和一群書呆子在院中,企圖用大錘砸開他從黃泉帶回來的鐵疙瘩。
李承順著戎策的目光望過去,有些茫然。戎策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問道:「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樣找人?」
「您說的話就是命令。」
戎策想到一個詞,愚忠。不過對於李承這樣沒讀過書,沒有一個好出身的人來說,能夠有人站在他面前讓他效忠,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活著有個目標,而戎策也多了一個幫忙寫卷宗的跑腿。
「對了,城郊的案子是你寫的嗎?」
「是白百戶親自寫的。」
戎策忽然心中警鈴大作,偷偷摸摸往伏靈司門外溜去。果不其然,他還沒走到鐘樓下面,就聽見身後楊幼清的聲音響徹伏靈司:「戎策!」
楊幼清很少連名帶姓喊他,戎策嘆了口氣,擠出個笑臉回過頭來。
怒髮衝冠的師父已經走到他面前,將白樹生剛剛交上去的卷宗扔到他臉上。戎策受了這一下,接著蹲下身去撿散落的紙張。他習慣了師父的暴力,雖然最初那段時間自己不服,每次都要動手,每次都要三招之內被楊幼清壓在地上動都不能動
再後來戎策學乖了,不能動手,要跑,滿院子跑。
再再後來,楊幼清為救他斷了條腿,戎策再也不敢與師父動手。師父養病的那幾個月,戎策幾乎是看門狗一樣蹲在他身前,就連練刀都要在他師父門口,生怕師父有什麼需要的時候他不能及時趕到病床前。
如若沒有這場傷,戎策練一百年都不夠他打的。好在楊幼清並沒因此費了武功,至於究竟還剩下幾成,戎策不清楚,不過教訓他是綽綽有餘。
「老師您生氣就生氣,」戎策知道楊幼清肯理他,就說明沒有氣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小白好不容易寫出來的,他本來也不認識幾個字,寫得多辛苦啊。」
「戎策啊戎策,你好大的本事。」
「您教的好。」
話音未落,楊幼清已經一巴掌落在他臉上。是毫不留情的一掌,聲音清脆惹得正在砸鐵球的戰文翰都一驚,鋤頭插進了土裡拔了三下才拔出來。
有點過火了。戎策意識到自己態度不端正才是每次惹老師生氣的原因,於是立刻做出一副知錯的委屈模樣低下頭,任由楊幼清罵。他知道賣乖最有效果,尤其是裝無辜裝可憐。
「血刺是用來削墳頭的嗎?太祖十訓怎麼說的?」
「他怎麼把這個寫進去了?」戎策眉頭一皺脫口而出,隨即換回委屈模樣,說道,「老師,我不喜歡嚴刑逼供,與其糾纏那個高小壯,不如掀了墳頭,自己尋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