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今天晚上別想睡了,」戎策瞥一眼叫苦連天的小百戶,徑直走向對面那間連院牆都沒有的院子,伸手將堆砌的磚頭拿起一塊,「你覺得這東西是哪來的?」

    白樹生三步並兩步跟上,聳聳鼻翼:「有惡鬼!唉,這黢黑的粉末是什麼?燒焦了的味道,你瞧夾在縫隙里的還有一塊沒燒盡的,還泛著黃——」他腦海中閃過一個詭異的畫面,忽然住了嘴。

    戎策替他說了:「紙錢。」

    日落西山,橙紅色的餘暉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戎策提著一隻被血刺誤傷斷了脖子的野雞從郊外的墳地回來,正好看見白樹生蹲在地上,抓著一隻耗子在磨刀。

    的確是磨刀,白樹生左手拿著耗子,右手握著都生了鐵鏽的鐮刀在耗子脖子上緩慢切割,耗子吱吱叫了半天才斷氣。戎策從背後踢他:「玩什麼呢?」

    「我這不是怕他死得快出不來七日風的病症嗎?你瞧見他剛才那一陣痙攣了沒,我保證,這鐮刀上沾的血有毒!」

    七日風,按照張裕來的說法,不是毒,而是一種疫病,通常需要傳播的介質,比如血液。既然鐮刀沾了血,很可能是已經得病的一人割破了手沒在意,下一個人繼續用,結果也割破了手,因此染病。

    不過一連三四個全都割破手,倒是太巧了。

    這惡鬼有點意思。戎策將野雞扔到地上:「生火,烤了吃。」隨即,他咬住雙指吹了聲口哨,梭子從樹林裡鑽出來,穩穩落在他胳膊上。

    白樹生一瞅,說:「這個烤了不好吃。」

    「你若是敢動它,我先把你扒皮抽筋。」

    第37章 蹊蹺,十分蹊蹺

    太子葉煦州提前回京讓葉齋措手不及,當他聽到消息的時候,大哥已經自養心殿和父皇密談完,而後又給他那些母親請過安了。

    葉齋急得在王府里踱步,他大哥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自小覺得他和老三是一樣的廢物。不,葉煦州覺得他比那癱在床上的三弟更沒救。

    有一謀士從屋外匆匆忙忙跑進來,簡單行禮之後說道:「太子,太子沒提及霖州大壩,但是說,他要南巡安撫江岸難民!」

    因為邱江的水患,沿江的村落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時常有大批的難民背井離鄉尋求一個新的住處。而葉齋在霖州和岳州都安排了難民營,前十天管吃管住,讓當地官員看到一幅欣欣向榮的好樣貌。

    但是第十日之後,隨著新的難民湧入,之前的那些便會被叫走,說有一份工作可以養家餬口。這時吃人嘴軟的難民便會答應下來,但實際上,等待他們的是浩蕩的治水工程。

    如果真是給人工作,葉齋也不必為此擔心,但是他心裡清楚,手下人對待這些勞動力是如何刻薄。而且帳面上給他們的勞金,大多是都進了葉齋和那些官員、土豪的口袋裡。

    葉齋氣到鬱結,抓住謀士的領子:「去,讓水壩那邊給我緩下來,如果有異動,如果有一點不對勁的苗頭,你知道怎麼做。趕盡殺絕在所不惜,懂嗎?」

    謀士哆嗦著點頭,葉齋看他毫無底氣的樣子,眉毛一挑,謀士便加大了點頭的幅度,差點將翠玉的發冠甩出去。

    葉煦州給皇后請安之後,便朝著西邊的後宮走去,那些嬪妃名義上也是他的母親,許久不曾回家,問個好是應當的。他身後跟著唯一的同母弟弟,五皇子葉卯。年輕的小將軍意氣風發,常年在塞外,從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屬於京城的華貴氣息。

    即將要離開皇后的淮靜宮時,葉煦州停下腳步,望向淮靜宮高牆內的一個小偏屋。屋子露出一角房梁,紅漆都掉了些許,無人添補。

    「大哥,」葉卯喚他,「是不是三哥病又重了?」他今年二十歲,記憶里僅僅在幼時節日的時候才見過三皇子。有人跟他說這克人克己的病秧子早就歸西,但他大哥說,不可誹謗兄長。

    葉煦州緩緩道:「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也應當有他此生的追求,即便用盡最後的力氣也要在歷史上留下一筆。或輕或重,至少證明活過一回。」

    「小弟愚鈍,不甚明白。」

    葉煦州笑著拍他肩膀:「命並非是天生註定,切莫碌碌無為一生。等死的人和作惡的人,被人看扁,被人唾棄,是活該。」葉煦州對他的父皇言聽計從,但是唯有一點和葉南坤大相逕庭,他不信命。

    葉南坤一向看重欽天監,讓道士給皇子命名,祭祀、慶典都需要欽天監先算一卦。然而葉煦州自當上太子就沒進過那修在皇城中的道觀,如果他掌了權,怕這機構就要即刻退出歷史舞台。

    所以欽天監在暗地裡,撐著霖王葉齋。這也是葉齋敢於向儲君之位發起挑戰的原因之一。

    夜半三更,戎策躺在高大壯家的庭院裡,望著漫天的星星。他傍晚和高大壯的兒子高小壯——不一定叫這個名,但是叫著順口——聊了今晚捉鬼的計劃,高小壯感動得痛哭流涕。

    白樹生坐在篝火旁邊啃著最後一根雞翅膀,滿嘴都是油。他本來想留做早餐,但是那香味往他鼻子裡鑽,惹得肚子咕咕叫。

    忽然一陣咳嗽聲自門內傳來,戎策下意識起身,透過破得沒有邊界的窗戶望向黑暗中的高小壯。倒沒有鬼影,很可能是這房子太舊,漏風著了涼。

    不過他這一轉身,白樹生低頭吃雞翅,誰都沒注意院門口閃過一道影子。白樹生雖然沒抬頭,但是懷中的煙嵐飄出一縷紅色的光芒,他立刻站起身左右瞧:「阿策!阿策你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