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楊幼清是誇我還是罵我。」
「他誇你還少啊?」白樹生掰著手指給他數,「說你刀法好,說你不遲到,說你懂得分寸,還說你睡覺老實不打呼嚕。」戎策還沒聽完就要踢他,白樹生抱著劍從馬上跳下來,一溜煙跑了。
戎策罵了一句,將兩匹馬拴在村口,接著走進這個寂靜的小村莊,看一看駭人聽聞的「鬼壘磚」到底是什麼。他一邊走,一邊分出心思去想,楊幼清怎麼在他面前,只說他刀法退步,說他見天休假,說他得寸進尺?
村子裡沒有多少人,大多因為這連日來的怪異事件嚇得不敢出門。每家每戶門口都貼了些門神,畫質粗糙的能起安慰作用,但不乏一些畫了暗符的,既美觀又辟邪。而且那門神,戎策越看越覺得像楊幼清。
仙風道骨。
平常人家貼的年畫都是揮舞寶劍的大鬍子,但是這個畫師偏偏要畫身穿長袍劍眉星目的美男子。
戎策自七歲見到楊幼清就確定的一件事,便是他師父長著一張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漂亮模樣。相由心生,戎策想,大概是因為師父我自清高的生活態度,讓他越來越有仙氣。
再看他們這些風裡來雨里去的小千戶小百戶,到還沒淪落到面黃肌瘦的地步,但是跟楊幼清站在一起,一個個跟苦力沒什麼區別。楊幼清經常說戎策不愛乾淨,這句話有誤,戎策不是不洗臉,他是真的被歲月曬黑了。
七歲嘟著嘴喊大哥哥的奶娃娃一去不復返了。楊幼清偷偷感嘆。
「官爺,這畫漂亮吧?我跟你說啊,再好看也不頂用,你瞧瞧老高家那些三叔五姨的,不都跟中了詛咒一樣,接二連三入了土?」說話的是這家的大娘,見到戎策和他背後的兩把刀也不怕,湊過來就開始嘮嗑。
戎策懵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樣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人,一定知道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娘,您說中了詛咒,是什麼意思?」
「嘿,我瞧著你們是解決鬧鬼那些事兒的吧,」大娘手裡拿著一捧瓜子,遞過去示意戎策別客氣,戎策急忙擺手,大娘一邊嗑一邊繼續道,「可神奇了。最開始是高大壯,他娘剛死不到半年,這不,他也跟著走了。得了七日風,抽風,發燒,躺床上都能打滾,最後話都說不出來,那哈喇子流得到處都是。」
七日風,戎策聽張裕來提起過,最初的症狀是痙攣,然後呼吸衰竭,心臟衰竭,到整個人都衰竭沒了,通常是七天。
大娘忽然一指她家對過:「這就是高大壯家,你看見門口摞的十五塊磚了沒,第一層五塊,第二層四塊,三塊、兩塊、最上面是個尖兒,瞧見了沒?」
戎策心道,難道我是瞎子嗎,這麼大的一摞轉頭能看不見?不過仔細看去,這些磚頭像是陳年的舊磚,上面滿是泥土,有的還有些青苔和不知什麼野草,從斷裂的縫隙中長出。
「我跟你說,有鬼一天給他們家放一塊磚,剛開始沒在意,後來堆成了十五塊磚的三角,人就死了。你說奇不奇怪?更嚇人的,高大壯出殯第二天,他表弟高大勇家門口也出現了一塊磚,第二天又一塊。第八天高大勇得了七日風,第十五天,十五塊磚壘起來,高大勇也死了!」
倒計時?為何都是高家人,又為何都是七日風?
大娘說道興頭上,故作神秘:「第三個死的是高大壯的老婆,他們家門口又出現了磚頭,第八天,他老婆開始打哆嗦,人們都說又是七日風。這回終於有人看到那些磚了,趕忙用牛車拉了扔到隔壁村的水塘里。你猜怎麼著,第二天,那些磚頭原封不動出現在她家門口!」
「就不能把磚敲碎了?」
「試過了,結果第二天早上一看,跟沒摔過一樣,還是擺在家門口。高大壯他兒子不信邪,夜裡在家門口盯著,真看到了一道黑影,披頭散髮一閃而過,你說不是鬼還是什麼?」
戎策那一雙陰陽眼望過去,高大壯家門口的磚頭上果然附著了厲鬼的氣息,而且動盪且薄弱。是怨氣極深的新鬼,如果能夠在變為煞之前阻止便最好。
他轉過身來,問道:「大娘,高家在此之前是不是有過白事?」
「他們家窮得辦不起白事,你瞧窗戶破了都不能修,哪有錢?做多就是買副棺材。高大壯、高大勇還有高大力這些堂兄弟們,接二連三走了,也不知那些小的該怎麼辦。」
「高大壯有個兒子?」
「對,我瞧著快到他了。」
戎策不再言語,望向對面破舊的矮房中不停踱步的青年。那人一身健壯的肌肉,身上衣服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爹娘剛死給他的打擊不小,臉頰都瘦得凹陷,眼底泛青。
熱心大娘剛剛回院子裡餵雞,白樹生便從村外的新墳跑了回來,一陣風一般出現在戎策身邊,氣喘吁吁:「屍體身上有一處新的刀傷。」
「你一個衝動挖人家墳了?」戎策下意識問道,換來白樹生一個白眼。不過應該是這小子套家屬的話套出來的,戎策繼續道:「致命嗎?」
「間接性的,七日風是急病,也是富貴病,窮人得了基本就等著買棺材。而且這病是磕了、碰了、劃破了、見血了才有可能得。你想到了什麼?」
戎策不搭理他賣官司,說道:「查一查刀傷怎麼來的,還有其他的死者,是不是也有新傷。」
「這得查到哪年哪月去啊,我還想著天黑之前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