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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他來自北方,在胡天八月即飛雪的塞北打仗打了五年,但還是怕冷,一陣哆嗦。或者說他怕的不是冷,而是怕不明不白的處罰。
以前楊幼清罰他,他也要弄清楚所以然,不然被師父拿著藤條滿院子抽打他也不會罷休。雖說這幾年長大了知道忍讓,但追根究底的心思只多不少。
白樹生打開了最後一道機關,忽然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他急忙抽劍,但是抬頭的瞬間傻了眼——怎麼會有老虎長著人手?不對,怎麼會有人長著老虎的腦袋?
他嚇得後退兩步,那雙手本來要跟著他前進兩步,但是因為拴著鐵鏈,反倒被拽回了本來的位置。白樹生保持個安全的距離,這才鬆了口氣,打量他。稟茲金精,虎面人身。
白樹生總覺得在哪見過,但是一時不敢確定,畢竟世上妖魔千千萬,他又不是百科全書。
「你是何人,」他試探著問,畢竟已經能化成人身了應該會說人話,「你是何妖?為什麼被鎖在漕幫的密室?說!」
「小白?」
白樹生愣了一下,這聲音怎麼像是戰文翰,而且是餓了好幾天有氣無力的戰公子。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虎頭人身的怪物,給戰文翰二十年他都不能練出這樣紮實的肌肉。
本在門外補妝的謝君溪忽然動了,飄過了怪物,惹得老虎因驚嚇臉上多了幾道皺紋。她越過這隻怪物看到了蜷縮在密室角落裡,以濕漉漉的稻草為筆,在自己身前擺了一道辟邪祟符的戰文翰。
他身上的墨綠色長袍已經破爛不堪,額頭上還帶著傷,也不知是擄他來的漕幫弟子造成的,還是讓這個怪物拍腦門上了。
戰文翰看不見謝君溪,但是他迷迷糊糊中還是認出了站在門口和怪物對峙的白樹生。他不知道此時是幾時幾刻,因為密室中沒有陽光,甚至沒有燈。他艱難地爬起來,碰到了身旁的物件,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滾了出來。
白樹生用火把照過去,竟然是一塊骨頭。他再抬頭,牆角竟然站了一排遊蕩的亡魂。白樹生緊張地咽下口水,試探著走向戰文翰,對方握住他手說道:「我還沒死,但是我知道,這些人包括我都是他的飼料。」
「還好還好,」白樹生感覺到了戰文翰的體溫,雖然比常人低一些,但絕對不會是鬼,「你倒是厲害,竟然抹黑擺了個符出來。對了,他到底是什麼,長得挺嚇人的。」
戰文翰借力站起來,膝蓋不能彎曲走路一高一低:「開明獸。」
「什麼什麼?」白樹生看了一眼戰文翰,又看了看所謂的開明獸,它哪裡開哪裡明?
「《山海經圖贊》說,開明獸是冥界的守門人。」戰文翰說完咳嗽兩聲,白樹生急忙帶著他往外走兩步,從渾濁的空氣中逃脫出來。等他喘過氣來,問道:「監察大人知道嗎?」
白樹生抱著劍搖搖頭:「只知道下面困了邪祟之物,但沒想過把人家門神給抓了。我看見剛才那些鬼,有一個竟然穿著一百年前流行款式的衣服,這傢伙是被鎖了多久?」
「他會說話,你問他,」戰文翰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開明獸,「他不信我是朝廷的人,認為我,還有那些亡魂,都是來取他性命的。」
白樹生從懷裡摸出自己的腰牌,在開明獸面前前後晃了晃,開明獸終是開口說話,嗓音渾厚而且還夾雜著一些上古時期的口音。「何為,伏靈司?」
戎策看著隊伍慢慢變短,在五官王呂面前訴苦不得的鬼魂,鬼哭狼嚎被鬼差扒了衣服扔到冰山上,接受他們短則一天長則三五百年的地獄酷刑。
也不知過了多久,背後的傷已經結痂——戎策發覺地府的時間並非是直線的,十殿閻羅想讓日子長一些他就長一些,短一些就短一些。等他走到五官王呂面前的時候,傷口只剩下偶爾的刺痛,別無其他。
「姓甚名誰?」五官王呂高高在上,看不清他的樣貌,但是那股威嚴是戎策從未體會過的。
戎策想,十殿閻羅嘛,怎麼也得嚇人點。再嚇人,戎策也要刨根問底,查清楚到底為何回來到這,然後罰他幾百年翻越冰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戎策。」
「可是父母賜予之姓名?」
「義父所贈。」
「真名為何?」
戎策抬頭想要看清五官王呂的神色,但是只能望見無窮的黑夜:「你們要我來,卻不知道我是誰?真有意思,閻羅王不是神仙嗎,怎麼也會做這種事情。」
「毛頭小子,」五官王呂嗤笑一聲,「原來是那天生陰陽眼的災星。」
災星?戎策眉頭一皺,他經常聽人這麼喊他,多數時候是伏靈司出去辦案,家屬不領情還要轟走他們的時候。不過之後楊幼清會用一個眼神讓那些人乖乖閉嘴。但是閻王,掌管生靈輪迴的神仙,為什麼也會喊他災星:「此話何意?」
「管這麼多作甚,」五官王呂低頭看手中生死簿,「爾三歲無意害死母親,至今日從未贍養長輩,實屬不孝。罰,劍冰地獄受刑三十年!」
三歲,母親?這么小的時候不記事,戎策只有些許的記憶,全部來自別人的口述,不知真假。不等鬼差上來抓他,戎策先一步跑到五官王呂的坐檯前,急切問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我母親到底怎麼死的?」
「罰,劍冰地獄受刑三十年!」
「你們為什麼要我來這裡!為什麼說我是災星!」戎策想要追問,卻被兩個身強力壯的鬼差一左一右抓住了肩膀,其中一人伸出長著鋒利指甲的右手,從他衣衫的後領劃下。